迎着一道道疑惑的目光,王坦之缓缓起身,对着王羲之郑重拱手:
“使关中百姓不脱离朝廷,为我之责也。”
王羲之欣慰的点头。
虽然太原王氏不是琅琊王氏,这些年来也不是非常老实,蓝田侯王述和风头正盛的王坦之一直有谋求甩开琅琊王氏自成一体的想法,但是最终利益上,两家永远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维护司马氏皇权,然后再借助皇权,实际上行扩张王氏之举。
王与马,共天下。
无论是琅琊王氏还是太原王氏,显然都可以是这个“王”。
是啊,至少要保证关中还是朝廷的关中······世家众人心中恍然,至于别的,现在明显也争夺不过杜英,所以又何必非得要和杜英争呢?
大家先一起合作,总比直接刀兵相见来的好。
而朝廷的利益,可不就是他们王谢各家的利益么?
朝廷的名义,可真好用啊!
众人皆是若有所悟的神情,不过一个年轻人好奇的问道:
“右军如何知道,文度兄一定会被太守府选中而留下?”
这是因为王坦之摆明是代表王氏而来的,只要杜英还给王羲之三分薄面,那么就不会将王坦之剔除在外。
这个答案并不难,当即有人想要解释,顺便嘲弄一下这小子傻乎乎的,不过接着便发现,这年轻人可正是阮裕之子阮宁,登时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和王谢皆有同家之好的存在,算了,惹不起。
王坦之微笑着开口解释道:“因为余有信心,让杜太守满意余之前的答案。”
“也不知道我的答案如何······”阮宁不由得喃喃感慨一声,露出羡慕的神情。
“纵然选不上,也无须自责惭愧,此次考校,本来就别出心裁,正是考察尔等博学。”王羲之宽慰道,“日后再多读书,便不会为其所困扰。”
“我等受教。”众人皆道。
王羲之的心思却不知道已经飘往何方,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
“长安,且留给他吧。现在应该操心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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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欢呼,做的不得假啊。”
这是张湛的感慨。
此时他坐在大司马府的大堂上,神色有些颓然。
最开始,张湛对于杜英是完全没有好感的,曾经试探甚至是刁难,不过最后也没有分出高下。
而今听到外城的呼喊,张湛也意识到,杜英当时不过是顺路陪自己说几句罢了,显然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同一个水平的对手。
杜英的心思,在长安百姓、关中权柄上,一个张湛,又算得了什么?
“与民同乐。”郗超冒出来一句。
众多幕僚的脸色登时微变。
这话,一般是形容天家的,焉能用在此处?
“仲渊如此得民心,余也放心了。”桓温的话音响起。
他似乎并没有听到郗超刚刚所言,自顾自的说道:
“之前一直担心仲渊会为江左世家所误,强世家而轻民众,重田产而轻武备,今日来看,仲渊心中既有关中之民,那便是这关中最合适的父母官。”
幕僚们面面相觑,大司马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和杜英明里暗里争夺关中权力的,难道不是你?
郗超则已了然于胸,微笑不语。
他是知道答案的,因为昨夜,桓温已经收到消息,王家商队溯江而上,进入武昌和江夏,斥巨资买下了诸多商铺,而江左各家的商队还从豫章郡等地向长沙前进,显然打算对荆州全线发起“进攻”。
第一步是购买商铺、建立人员往来沟通的据点。
第二步怕就是购买田产,彻底扎根于此了。
江左对荆州的蚕食,已拉开帷幕。
所以桓温不能再滞留关中。
如今这个他和王右军都无法左右的关中,已经变成了鸡肋。
弃之可惜,但食之无味也是真,而且耽误时间、折磨牙口。
桓温不想费这个力气了。
杜英通过万民的欢呼在告诉他,这关中,自然不会便宜江左,但也不会让桓温占到多少好处。
桓温自然会意,所以愈发坚定南返之意。
“等仲渊大婚之后,余便会南下返回武昌。”桓温起身,从容说道,“但关中并不能一个人都不留。王师各部,会留下一路兵马。
而君章如今醉心于关中书院,怕不会为我等所用,因此张湛,便由你和仲道一并留下,代表大司马府坐镇长安。”
张湛登时愣住了。
我对杜英无甚好感,众所周知。
杜英也肯定知道的。
把我留下,那杜英怎能不找茬?
不过张湛旋即明白过来。
正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才让桓温选择了自己。
不会和罗含、袁宏等人那般,受了杜英的好处,转眼都变成杜英的铁杆儿了。
张湛心中升起“大司马信我”的荣誉感,当即霍然起身,不过他旋即看到了另一道起来的身影。
桓济······
这位公子哥,脑袋不灵光而且还有些桀骜,怕是不好相与啊。
张湛差点儿直接笑容直接变苦涩,拱了拱手,低头掩盖住自己的神情:
“属下定不负所托。”
桓济则也有些不悦,留在长安,自然意味着他和荆州那边的大司马权柄争夺没有什么干系了。
不过留在长安,自然也意味着自己将会成为荆州和关中联系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