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家这是想要两处落子,既然如此,那郗嘉宾就是陌路人,若谈此事,必然横加阻挠,所以不谈也罢。”王羲之淡淡说道。
来信再加询问的,不是郗愔或者郗超,而是郗昙。
“可是郗嘉宾不允,郗中丞(郗昙任御史中丞)恐怕也不会贸然允诺。”王坦之提醒。
“也罢,那就今晚邀郗嘉宾谈一谈此事。”王羲之缓缓说道,似乎在斟酌,“另外,此婚事不可再应在官奴(王献之小名)身上,让叔平尽快动身北上吧,这关中大局,以后交给他来处置。
这郗家的婚事,虽然年龄略有些不合,但是叔平也已年长,总不能再拖下去,由他来迎娶郗家之女,倒也说得过去。”
王坦之登时神情一变,看向王羲之,似乎想要确定这个决定的真实性。
王羲之难得微微侧头,看了王坦之一眼:
“文度认为不妥?”
王坦之有些无奈的说道:
“叔平性情洒脱不羁,而且沉迷于修道,更何况叔平还是······所以确实有所不妥。”
王凝之还是谢道韫曾经商定的夫婿,此时把王凝之派到长安来,岂不是对杜英的一种挑衅?
就算是王凝之的心思多半都在修身养性上,可是毕竟还是刚刚加冠的年轻人,总归是有几分脾性的,到时候就算是能够忍得了自己的未婚妻嫁给了别人,又如何能真的和杜英合作无间?
杜英恐怕都不会把王凝之当做可以信赖的盟友吧?
“杜仲渊绝非池中之物。”王羲之淡淡说道,“若是杜仲渊真的打算归附于江左或者荆州,那么当时看到余送给他的礼物之后,就应该明白,想要继续好好的当一条池中之鱼,那么就应该清楚,自己到底进入谁家的池塘。
可是杜仲渊没有这么做,方才文度不是也听闻了么,太守府在大肆收购我们这一两个月置办下来的产业。
这已经足够说明杜仲渊的态度了,既然大司马和我们撤离关中,那么杜仲渊就意欲成为关中真正的掌权者。
必须要警告一下仲渊了,让他知道,江左并不只会一味的低头向他示弱。”
王坦之明白过来,王羲之此时已经放弃了将关中真正纳入江左世家势力范围的幻想,因此让王凝之过来,就是为了代表江左,更代表朝廷,公开的争夺关中的权柄。
表明琅琊王氏的态度。
纵横江左这么多年,琅琊王氏可不只会委曲求全。
之前王羲之做出的退让、拿出的诚意,既然杜英浑不珍惜,那就别怪王羲之不留情面了。
不过显然王羲之并不能很确定自己所做的也都是对的。
所以他侧头看向王坦之,想要从这个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口中得到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王坦之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皱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王文度不见得可信了啊······王羲之霎时明白了王坦之的心态。
若是太原王氏依旧还如之前那般全心全意支持琅琊王氏,那么永远都是低人一等。
所以王坦之会有别样的心思,也在王右军预料之中。
他缓缓说道:
“叔平来后,结交关中世家、收拢北地人才,所作所为,都在暗处,而明处还需要文度的帮助和掩护。”
“太守怕是不会给余这种机会······”王坦之喟然而叹。
他已经知道了太守府增设工曹和商曹的事。
没有人横加阻拦,这就意味着杜英对于太守府的掌控已经到了真正“一言堂”的地步。
也意味着日后王坦之在太守府中的工作,恐怕不是那么好做的。
当然,前提是他想要做出来点儿业绩。
否则的话,杜英应该是很乐意把王坦之当做关中和江左表面上和睦相处的吉祥物供在那里。
“韩康伯有才名,然殷家旧事仍在,不可轻信。”王羲之缓缓说道,“阮宁只不过是杜仲渊选出来凑数的,名义上是顾及了东山各家的颜面罢了。
因此现在江左在关中所能仰仗的,也就只有文度了,文度之才,江左实所共鉴,因此文度切莫谦虚,更莫要辜负了众人之厚望。”
王坦之赶忙郑重的拱手行礼:
“只要小子还在关中一日,定会竭力为我江左各家效力。有余和叔平在,右军可以放心南返休养身体。”
王羲之淡淡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王坦之的承诺,自顾自的说道:
“杜仲渊想要自成一方,也得看看大司马的心思,若是大司马真的想要放纵他,那么江左路途遥远,拦当然是拦不住的。
但如果大司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头以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人的幼虎,那么总会想办法加以掣肘。”
“桓幼子恐怕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桓济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世家子弟,张湛也没有太多在官场上争斗的经验。
留下桓济和张湛坐镇长安,恐怕镇不住的。”王坦之缓缓说道,大司马府留守人选,他们今天早晨就已经知晓。
“一天之内就决定了人选,的确仓促了一些,不过其可选的本来就不多,还需要顾虑到荆州之内的斗争。”王羲之倒是并不奇怪,但话锋一转:
“有趣的是,大司马府打算留下来什么人,按理说应该是需要恪守的秘密。使敌知我,并非大司马的行事准则。”
“右军的意思是,大司马也是故意放出的风声?”王坦之皱眉,“其目的······莫非就是想要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