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你是有办法的,对么?眼下局势,你来萧关之前,就预料到了,不是么?”
曹小哭忽然莞尔一笑,拢了拢鬓角,望着司马白,
“总不会真要孤求你吧?”
“敌人只需强上一分,咱们就会险上十分,现在的情况早超出了我当时的预期,”
大敌当前,又刚死了丈母娘,司马白哪来心情同她说笑,沉声问道,
“郡主远比我熟悉羯赵,依你看,当面之敌,是哪里来的兵马?”
俩人都是心知肚明,对面非是萧关守军,这是定了的,不然岂会连贺兰可敦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但又是哪里来的兵马?与萧关守军比,实力又如何?
“除了长安留守卞朗,没人能调动如此规模的羯军前来萧关,而卞朗既要行劫掠一事,必然要用自家嫡系,八营安守军。”
“安守军?”司马白沉吟道,“名字倒是平平无奇,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安守军有个胞兄,你交过手的。”
司马白奇道:“这是何意思?何来胞兄一说?”
“石虎继位天王后,曾拆解过一支兵马,将其一分为二,一部镇守长安,用以压服关中豪强,便是这八营安守军。”
曹小哭的神色有些异样,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另一支驻守前都襄国,两支兵马同宗同源,便如同兄弟一般。”
“驻守襄国那支队伍去过燕地,还和我交过手?”
“何止交手,你还把人家大营端了呢!”
砰!
司马白脑袋一懵,如遭雷劈,失声道:“包揽胜军!”
“白王何故惊乱,包揽子也不过是你手下败将而已。”
司马白不禁朝道口望去,一队队羯骑正来回试探,却逡巡不前,只是漫天撒着箭矢,商队们躲在车架后面,撤又不能撤,正叫苦不迭!
没错,同包揽子一样的弓骑,这番试探像极了逗弄猫狗小孩!
司马白脸色已然完全铁青,
“如此说来,这安守八营,也是会用风行草靡的!?”
曹小哭点头道:“那是自然,同宗同源嘛,或许比包揽子用的更好也说不定,毕竟羯赵靠他们镇守腹心之地,连伐燕都不曾调动。”
司马白铁青着脸,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只要熬过今夜,孤的援军便能陆续抵达,还有凉州使团兵马也在路上,石虎早说了,逍遥公寿辰前要罢休干戈,便是石虎他自己亲临,也没脸打下去的。”
曹小哭一番筹谋,很是自信,又语重心长道,
“换做别人,孤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但有白王在,那就不同了,包揽胜军都是你手下败将,对阵安守军,还撑不了一夜?”
司马白仍是低着头不搭腔。
曹小哭见司马白始终不吭声,收住了话茬,问道:“白王?殿下?”
司马白抬起头,望着她,却不着边际的说道:
“昔年,始皇帝看见李斯出行的排场浩荡,心中有些不满,私下里讽刺了一句好威风的丞相,不料第二天李斯便轻车简从了,始皇帝便知自己身边被李斯安插了眼线,这还得了?换作是谁,都是一定要查出来的,对吧郡主?”
曹小哭恼道:“大敌当前,你扯这些典故做什么?”
“始皇帝确实是一代雄主,当天便除掉了眼线,”司马白不管她恼怒,接着问道:“郡主可知始皇帝是如何排查出眼线的?”
曹小哭一怔,脸色唰的煞白,这个典故她是知道的,也明白了司马白在暗示什么,她叹道:“始皇帝杀了那天所有值勤的宫女太监,眼线必然是在其中的,自然便除掉了!”
“嘿,你也知道!”司马白冷笑道,“安守八营这样的兵马,连征燕都不曾征调,难道会来萧关杀人越货?他们会把这种勾当放在眼里?”
“四面围起,赶尽杀绝,不是怕留下活口,坏了名声,”
司马白指着羯人骑队,一字一顿,
“是因为他们要杀的人,就在此处!”
“那个人,不能明杀,暗杀也失了手,便只能用这个看起来笨,却最有用的法子!”
“他们宁可冤杀一万,也绝不放过那人,什么杀人越货,全是幌子,而被冤杀的人,便成了杀那人的幌子!”
司马白连连质问,
“郡主,你很清楚,那个人,就是你,对么?”
“是!”曹小哭咬着嘴唇回道。
“那就好办了,倘若眼线自己站出来,始皇帝岂会冤杀那么多人?你说,我若把你的脑袋扔出去,羯人会退兵么?”
曹小哭依然咬着嘴唇,回道:“八成会的,你也说了,这样的兵马,岂会瞧上杀人越货的勾当?”
司马白不禁长叹,
“曹小哭啊曹小哭,你什么都明白,却还要用这么多人命做赌注,去赌我能撑过一夜!你也非常清楚,我身在毂中,必然要就范听你安排的,真是好盘算,好算计啊!”
对于曹小哭的信任,司马白只觉愚蠢之极,天下间如她一般迷信名将光辉的人,不知凡几!
而曹小哭的自信,也让司马白觉得自私之至,天下间如她一般,临险逢危便舍人全己的,也不知凡几!
不论是信任还是自信,他都想一巴掌抽过去。
但曹小哭毕竟也只是一个女人,她的愚蠢是常理,自私更是常情!
“孤这样做,是因为孤不能死。”
司马白晒道:“是的,你的命金贵。”
”难道不是么?”曹小哭静静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