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你来的正巧,”蒲健一脸凝重,将一叠军函递给了弟弟蒲雄,“大司空严令,不得再朝邾城进军半步!”
“是怕咱们抢了南征头功么?明明咱爹才是流民大都督,却被李农抢了乞活军兵权,这会又处处设绊...”蒲雄匆匆进帐,嘴里唠叨着啐了一口,接过军函,诧异道,“这么多?”
蒲健点头道:
“可不是么,姚五郎败了,一万追坪狼骑全军覆没。就今天正午的事,司马白干的!一仗打光了一万狼骑,姚五郎单人匹马跑回了襄阳报丧。”
“不,不,我是说军函这么多字儿,”蒲雄连忙摇头,“往日里也就一纸半页的,这回竟写满了五张纸。”
蒲健一瞪眼,不耐烦道:“你何来这么多废话!”
蒲雄嘿嘿憨笑了两声,一边翻着军函,一边算起了时辰:
“正午才吃的败仗,姚五郎又从邾城跑到襄阳报丧,嘿,这还不到子时,大司空就把丧信送到咱这里来了,可真够麻利的,这来来回回的,一路上怕不得跑死三五匹马?”
蒲健叹道:“看来大司空是真急了,羌人败兵经过全都详写了下来,生怕咱们也着了司马白的道。啧啧,厌军兵锋,冠甲天下,啧啧,他到底是自立一军了啊。”
蒲雄把军函反复看了三遍,才还给了三哥,已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司马白竟会使风行草靡?莫不是姚五郎吃了败仗胡诌的吧?!”
蒲健沉吟道:
“应该不会!姚襄吃了败仗,大可以径往樊城找他爹庇护的,没道理跑去襄阳一通扯谎,看来也是个顾大局的人。换作别人,我是不信谁能使出风行草靡,但司马白却不能以常理去揣摩的。你想想,从榆林川到江夏,这不到半年功夫,司马白干了多少惊天大事?!哪件是你能想到的?”
蒲雄仍是困惑:
“我虽是不服姚襄,可也承认他带兵很是一把好手,那人从来都是一身满誉不沾半点谤言,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这点比三哥你还要高明一筹,可怎么一遇上司马白就犯浑了呢?区区一万轻骑,就敢去硬撞八千铠马?传言司马白会妖术,那只白眼能惑人心神,看来是真的了!”
“或许另有隐情,军函里没写吧,”
蒲健揉了揉头穴,对白眼妖术一说不置可否,只轻轻叹了一声,
“厌军兵锋,冠甲天下,这八个字,司马白是真敢放言呐!想来是司马氏危在旦夕,他也只能豁出去了。把儿郎们都唤回来吧,这两日也该玩累了。传令下去,谁若受不了司马白的激将,就趁早卷铺盖回家!某可不想去给司马白那京观添把土!”
蒲雄点头道:“恩,也别等天亮了,我这就差人去左近传令。”
这个素来好勇斗狠的幺弟应承的如此痛快,蒲健反而惊讶起来,不由得担心他是阳奉阴违,便故意试探道:“我原以为你会第一个不服气的。”
蒲雄一咧嘴,竟是苦笑道:“在榆林川见他把龙腾左司撵的像兔子一般,我那时就已经服气了。现在明知道他是在激将,咱们又去寻什么晦气呢?谁还真稀罕石家父子的异姓王么?”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司马白摧锋陷阵的本事已然有目共睹,氐人这一万神武靖平先锋军是绝讨不到便宜的。
但凡冷静下来,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司马白如今的焦迫,他是急于在羯赵主力南下前,尽可能多的歼敌于邾城之下。
最关键的,氐人真会毫无保留的给羯人卖命么?在榆林川险被石邃火并时不会,在棘城坐观十万大军混乱时不会,现在南下灭晋依然不会!
什么时候会?
永远不会!
大家门清的很,真到羯人坐稳江山那天,也就是氐人兔死狗烹的时候!
若非实在眼馋江东繁华,筹谋着在这场南征中大捞一把壮大实力,谁会做他羯人的急先锋?
倘若打下武昌城之前,石虎还没把江东地盘给诸藩分配好的话,他那三十万南征大军恐怕登时四分五裂,各拍屁股回家!
其实,这也是羯赵雄踞中原立国之后,迟迟没有南下的重要原因。
今次南征,先锋军分别遣了羌、氐、乞活各一万人,石虎和石永嘉的用意,无非是先将定金付上,大家心照不宣!
眼见幺弟看的透彻,蒲健大感欣慰:“说的好,邾城放在那里又跑不掉,就让司马白先等着吧,哈哈,三哥给你保证,这头功早晚是咱家的!”
“哈哈,我自然信三哥,没吃过司马白之亏的人还多着呢,杏子熟透了再摘方才最甜!”
“吾弟与小曹郡主越发般配了!哈哈!”
......
蒲健久久盘算着此番南下,要将哪块地盘揣进氐人囊中才算合账。夜过三更,仍是没有困意,干脆起身出帐巡起了营。
初秋时节,江雾渐频,整座大营笼罩在夜雾里,寂静悄悄,尤显空空荡荡,像极了一座空营。
不过倒也可以说是半个空营,实因这座营盘垒的极广,目前驻扎在内的一万兵马,只占用了小半部分营帐。其余大半空营足可容纳五万大军驻扎,乃是给南征大军神武靖平主力预备的。
扎营地是蒲健精心挑选的,距离邾城约有二百里地,依山傍江,前后左右不乏一些小镇做为犄角拱卫,可谓攻守兼备。今次南征是以攻为主,晋军几无反击之力,营盘扎的这么用心,其实也是多余的。
但蒲健用兵从来都是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