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情况,与司马白针锋相对鏖战黄石滩,绝对是石永嘉没有预料到的。
石永嘉原计划是先要北出塞外云中的,一边荆襄战事按部就班进行,她一边在盛乐督促什翼犍和凉州死磕,甚至同时干涉幽平鲜卑诸族的内乱。待到将武昌收入囊中之后,她从容再回身坐镇江东,亲领整个灭晋攻略。
这样荆襄、塞外、幽平三管齐下,统筹统办,互利互保,互不耽搁,最佳的结果就是羯赵收拾完司马氏之后,刚好北境诸侯已经打成了烂筛子,一统天下便只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事实上,且不说拿下襄阳,就在这之前,当八千乞活雷镇从白帝城登船那刻起,石永嘉就自认为已经锁定了胜局。因为这个局根本就是无解的,她几乎没给晋廷司马氏留下多少转圜的余地。
至于司马白,确实是石永嘉不能忽视的一个人,但同时石永嘉也很确定,荆襄之战是与司马白无缘的。
当乞活雷镇拿下襄阳的时候,司马白必然已经在去往建康的船上了。他初归江东,无职无位无权无势无兵,又遭权臣厌嫌忌惮,还能干出什么事?他想要有一番作为,想要在大晋朝堂上搏出一席之地,想要在这场晋赵国战中发挥决定性影响,还是需要挣扎苦熬一段日子的。
以石永嘉对司马白的了解,这所谓的一段日子以最短而算,就当司马白顺风顺水,再济事也得等到赵军兵临建康城下吧?即便司马白学悟三皇内文又如何,哪怕矩相珠胎傍身又怎样,难道遇事就能力挽狂澜,出手就能抵定乾坤?
神书神器虽通天道,却还没强到那种随心支配万物演变的地步,更遑论只是初窥天道的司马白!
所以在打完荆襄战役,在拿下武昌之前,这区区月余光景,司马白是不在石永嘉考量范围之内的。
然而石永嘉到底还是低估了司马白,她算无遗策,却屡屡算漏了司马白,即使将错就错顺势而为利用司马白,但结果总是改变不了。
那个男人,以初归江东之身,力压当朝权臣,解无职无位无权无势无兵之困,强行逆转荆襄战局。
他真的又做到了,就凭快马硬刀,再一次跳出了她的棋盘。
石永嘉甚至有些暗庆唏嘘,万幸在北出塞外之前,就得到了司马白尽诛追坪狼骑的加急传书,不然真有可能重蹈覆辙,再次从司马白这条阴沟里翻船。
现在,还来得及,得让走岔的局势重回正途。
既不必也不能留后手了,再也没有转圜,必须当场分出一个输赢!
这一仗司马白输不起,石永嘉同样输不起!
司马白固然善战,但石永嘉的杀手锏对于任何一个统帅来说,都是噩梦。
大槌砸在鼓面上,如闷雷破空,这巨大的鼓槌舞在石永嘉葱尖般的手指中,显然吃力的很,却不碍她将一轮轮的金蕴,以一通通鼓令传到八面战场。
任何一支军队,没有经年累月的疆场磨砺,是不可能与主帅达成心意相通的境界。凡欲达到这个境界的军队,都必得付出尸山血海为代价,以一茬一茬的新老交替传下军魂立下军风。
这样的境界非是三五年之力能成就的,甚至是需要几代人的传承。哪怕像司马白这种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别人一生功绩的特例,麾下老兵更如江水逝去无法挽回,亦不敢对手下将士妄称一个如臂使指。
可石永嘉将识心摄魄鬼斧神工般加诸鼓令之上,穿过将士的耳朵,透进他们的心神,驱使他们的攻守。
只要她心中有图,赵兵上下便能依图而行。
而石永嘉心中的图,与司马白心中的图一般无二,如同临摹照抄!
司马白在她面前根本无处遁形,他要做什么,他下一步要打哪里,石永嘉一清二楚,避其锋锐,逆其而动,自然破其战阵。
这听来似乱且急的鼓令实则攻守兼备,守的无懈可击,攻的凌厉酣畅,相比于血肉之躯磨砺出的如臂使指,较之于攻守进退的战阵,石永嘉所为,是天道对人术的俯视!
从鼓令变化的那刻起,石斌所领的赵军主力便放弃了追逐司马白,然而分离各处的赵军却被调动了起来。一支支兵马总能预判到司马白的行经路线,从而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哪怕堵上前去的只有千人、百人,即使只有数十人,也绝不轻易让司马白通过。
司马白穿梭于千军万马,凭的就是见缝插针,就算只是一骑通过的缝隙,只要在赵军反应过来之前通过,赵军也拿他无可奈何。
可是如今一再被滞行,屡屡强行突破赵军阻碍,且不乏撞在铜墙铁壁上,只能被迫改变行径,继而便让赵军有了更多聚拢围剿的机会。
渐渐的,司马白从之前的行云流水变成了没头苍蝇乱撞。
同样分散各处的晋军之所以能够在局部抗衡赵军,将这一仗勉强维系成一个僵持的局面,关键所在,就是司马白亲领的这三千铠马甲骑不断调整节奏、整理战场乃至创造机遇。
一旦司马白受阻,晋军岂止是运转不灵了,其影响无疑是致命的,等待他们的似乎便是任由赵军宰割。
整个战场犹如巨大的舂碓磨盘,一圈圈转动下来,分散在四处的两方军阵不断变化着方位行伍,此消彼长,攻守之势已经完全易形。
在识心摄魄的驱动下,赵军变成了推磨人,晋军则被绞碾成肉糜骨渣,似乎只差一步便要被冲进滔滔江水。
在石永嘉面前,诸如扬长避短,避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