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进出城需要检阅,但也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检阅,比如这边这个拉货的,给了换岗过来的兵士半块银子,就被直接放行了。
缅城就是这样。
只要腰包足,杀人放火也无妨。
不远处的大槐树底下,一个小女孩专注地看着城门口,将一切尽收眼底。
另一个女孩正焦急的左顾右盼。
“走吧。”小三站起来,拽起小四。
“姐姐,玉……玉姐姐还没回来呢!”
小三望一眼还未完全开张而略显冷清街道,收回目光看一眼差不多换岗结束的卫兵,咬牙道:“玉姐姐说了,卫兵换岗就走,不必等她!”
“姐……”
“你走不走?”小三抱着小包袱,垂眸隔着布料摸摸里面的牌位,扭身走过去。
“姐……姐?”小四再望望街道,咬咬唇转身跟过去。
“停停停,谁家的娃儿?赶紧回去,跑这儿来倒什么乱?”兵士用长矛拦住缀在一对中年夫妇身后小三小四。
蒙混被发现,小四吓的脸都白了,她紧紧地拽住小四的后衣襟。
小三倒是镇定多了。
既然别人可以给钱买路,她自然也可以。
她很聪明,并没有直接掏一整块银子,她东摸西摸,磨磨唧唧地将宁玉给她的零散铜钱摸出来,踮脚放进卫兵手中。
“叔……叔叔,我只有这些钱了,都给你,求求你让我出城吧……”
兵士攥着并不多的铜钱有几分无语,“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去,叔叔没空陪你玩。”
说到家,小三“哇”一下哭了,“没有家了!我和妹妹没有家了……”
小四也跟着哭起来。
两人哭的情深意切。她们是真的没家了。常郡遭难,父母不要她们了,姐姐病逝路途。宁玉对她们再好,也不是那个与她们血脉同宗从小照顾她们长大的亲姐姐。
小三哭的打嗝,却也不忘将该编的故事继续编下去,“姐……姐姐睡着了!我们叫不醒她,她……她昨天晚上说……说让我和妹妹今天早上……出城,去乡下大伯家……”
“叫不醒?怕不是死了吧?”
“应该吧?”
“好好的人怎么会死呢?病死了?”
“家里大人也没发现?”
“看这样子,家里怕是只有姐妹三人……”
四周有窃窃的议论声传来。
“姐姐说,她宁死也不去王府……”小三适时插话。虽然宁玉后面将两人赶出去了,但前面她还是听到一些,是那什么王老爷要欺负玉姐姐。
小三毫无负担地将锅扣在那什么王老爷头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周遭人心中了然。
王老爷好色,喜欢强抢民女,这一点缅城百姓众所周知。
姐姐怕是不愿失贞自杀了吧。
临去前还安排好妹妹的退路。
真是个好姐姐啊。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可叹,可叹!
周围人或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目光,但更多的人是同情。
他们同情那个姐姐,但更同情这两个小丫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寄人篱下了。
也不知道她家大伯愿不愿意平白养两个姑娘,要是不愿意的话,唉……
有人实在同情小丫头的遭遇,红着眼睛走上前来,商量道:“周领卫,小丫头这钱您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添点。”
周领卫垂眼,掂掂手中铜钱,让开地方,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今儿算我晦气,走吧走吧。”
“谢谢叔叔。”小三擦干眼泪,向周领卫鞠一躬,又转身向四周人鞠一躬,“谢谢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娘。”
道完谢,小三摸摸小包袱,牵着小四,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城门。
……
……
“快!这边!”
“在那边!追!”
一队侍卫沿着巷口呼呼啦啦地向前冲去。
脚步声渐远。
直到人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染坊门口的大缸里,一只头顶着木盖露出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呼……”
吓死她了。
宁玉松口气,撑着缸沿,从缸里跳出来。
身上湿哒哒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她脚边汇成一条小溪。
宁玉照着水面,掬起一捧水将脸上未冲掉的血污洗干净。
嗯。
这样才美嘛。
宁玉对着水面,左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笑眼吟吟。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应该怎么出城呢?
他们好像有人看到她了哎。虽然她蒙着脸,且血污满脸,形容不清,但她身形不会变,尤其这身破烂衣服。
宁玉双手叉腰,目光转悠一圈,看向染坊,唇角勾起来。
那就在出城之前,再偷一次东西。
宁玉悄悄溜进染坊。
架起的竹竿上晾着五颜六色的布匹,宁玉在中穿行,很快走进内院。
天色尚早,染坊还没什么人。
宁玉听着墙角,找了间没什么动静的房进去,乱翻一通,找了件麻布衣服换上,用帕子将头发绞干,摸只梳子梳理下乱糟糟的头发。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原本油亮乌黑的发变得干草一样。宁玉撅撅嘴,胡乱将它编成一个大辫子垂下来。
收拾好之后,宁玉弯下腰,对着矮柜边的铜镜照照,她鼓鼓腮帮子,又撅撅嘴,最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镜中人也跟着她笑起来。
唉,我怎么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