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已经下了快半月了。
耽误了农事,也耽误了田地的大计。
在这场大雨降临之前,他就已经到了匡章的封地。
此刻,在一座大殿之中,他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正在出神。
临淄没有动静,他这里也没有动静,在这段时间里,到处都是太太平平的。
可他们都知道,有一场足以席卷整个天下的动乱,正在酝酿之中,它马上就会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来,不仅是田芒挡不住,就是他田文,也一样没有这个能耐挡住。
到那时候,齐国不管是贵胄,还是黔首,都会陷入到这一场风波当中,事已至此,不是说某一个人就能挡得住的,也不是某一个人就能化解的,他和田芒一样,都像是上了弦的箭,谁也不能再后退半步。
纵然他们想后退,可他们背后成千上万的将士,数以百计的幕府,上千的氏族们,都不会允许他们退却,如今这形势,谁退却了,谁就要面临灭族之危。
要说后悔,在某种时候,他还真有些后悔的意思,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事情何以至此,成了这样一副光景。
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天下大势,不管是哪一个人,只要入了这势,就只能被事情所推动着走,而不能再左右事情了。
此时此刻,田地就有这种无力感。
虽然被大雨耽搁了,可他在这半个月当中,还是一刻都没有停歇,见过了愿意支持他的众多氏族,让他们开始收集粮草,整军待战。
对于这一场战争,他要做到不动则已,动则迅猛,让战争起于齐国,也止于齐国,不牵扯更多的事,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以精锐之师,直扑临淄,只要斩杀了田芒,那他就是齐国的王,之后再行大赦,跟随田芒的所有氏族,将不再有罪,田芒则被冠之以偷窃者之名,杀君弑父者之名。
眼下,他的计划,就只有这么多,到这里也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情,要做剩下的谋划。
田地还没有动起来,那是因为他在整军,寻找最佳的时机,而田芒没有动起来,那是因为田芒在等一个人,他在等孟尝君、如今的齐相田文。
因为田芒怕,他怕会受到燕国和秦国的夹击,要是不能解决秦燕外事,他是不会轻易出兵平内事的。
可惜啊,田文虽然还没有回到临淄,但田地就已经知道,出使秦国的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秦王的目的,一向都很明确,他就是要乱齐,也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秦王的想法,所以田文这一次秦国之举,就只是在给他争取时间罢了。
就在这时候,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子细眉凤眼,长须拂面,这一看上去,真是堂堂之表,昭昭威仪,一身华服在身,腰间又束着一根皮革腰带,显得整个人颇为干练。
“公子!”
田地回过身去,此人便是人人皆知的、齐国将军匡章。
在田地为人质的四年中,秦人就是伪装他的身份,一直和匡章保持着书信联络,他如今还能积蓄这么多的人马,和匡章的功劳,是分不开了,拥护他的氏族们,也是以匡章为首。
“回公子,探子来报,田文离开秦国后,并没有回临淄,而是从郢城一路去了寿春,这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入寿春城了。”
寿春!
听闻,田地猛然拍了一下窗台。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不利的消息。
从这场变故一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等这大军完备,等着诸国都出手,等到一个绝好的机会,能够给田芒致命的一击,但若是楚国要插手,那他就不能再等了,而且必须得快。
他清楚的知道,齐国的这一场大乱,已经成了天下各国的逐鹿场了,他们都在看着,想方设法的要在齐国分到一杯羹。
尤其是北边的燕国,很早就开始宠宠欲动了。
他本来要等的这个契机,就是让燕国先出兵,与田芒打起来,打到田芒势力虚弱,打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山,去收拾残局。
可若是让楚国插上一手的话,那就会是他和楚国两败俱伤,田芒来收拾残局,这就必须要快了,赶在楚国对他用兵之前,他就去击败田芒。
可按照现在这形势,他还不具备这实力,但若是再等下去了,也一样无法抵御楚国大军,说到底,就是兵力不够。
田地开始左右为难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令我等,陷入两难的境地,率先出击,必不是田芒的对手,等待时机,又怕被楚国和田芒两面夹击,也是必败之局,不知道将军以为如何呢?”
在秦国的四年经历,教会田地一件事情,那就是做人要谦虚,要学会谨慎,遇到事情,多去听听别人的意见,再做决定,总不至于出大错。
匡章是什么人,是齐国的名将,天下的名将,这样的人物,也必定是懂得纵横阖捭,多问问他,难道还能有错吗。
“公子是想等待时机,此为稳妥之举,该当如此,但世事无常,时机多变,我等也该当变也,我说之事,非楚国一事,而是击败田芒之全局也,请公子细听之!
不管楚国出不出兵,都一样是敌强我弱,我只有出奇兵,方能一战而决胜负,不需攻城,也无需略地,只需要斩杀田芒,公子就是齐国唯一的王。”
达成这些,只能直取临淄。
方才田地想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