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五年,北平,地安门外,同和轩茶馆。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了,”一位中年男人一身长衫在前面走着,不断催促身后拿着烟袋锅子的小学徒:“早上让你帮忙搭把手做个早点差点没把房燎了,你说我怎么就捡回来你这么一个小憨憨呢。”
“师父我下次注意,一定在加柴火的时候看着旁边有没有稻草。”小学徒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年纪,被师父骂一点也不生气,想必是经常做类似这样的事情被骂习惯了,只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肩膀上扛着的烟袋锅子差点因为这个动作掉到地上,还好中年男人手快一把夺过烟袋锅子自己拿在手上,扬手要打小学徒,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手打下去。
“小憨憨快点走吧,马上要开场了。”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同和轩茶馆。
“人家明明有名字,”小学徒不知道这次师父为什么会手下留情,不过还是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还是师父给起的呢,云静修——多好听的名字,不对,静修是表字,云璞才是我的名字。”
……
事情还要回到七年前,一九零八年冬天,光绪帝载湉病重,实际掌权的慈禧太后在后宫向上苍祈福的时候感受到上苍的回应,于是下旨将醇亲王载沣的儿子溥仪接入宫内,溥仪也就是后来末代宣统帝。
慈禧太后向上苍祈福的时候,为什么能感受到上苍的回应呢,因为她看到了星空在她真诚的祈祷之后突然划过一道流星,而流星在那时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慈禧太后猜到光绪帝可能熬不过这一关,大清又不能没有继承人,便在召集了一众大臣商议之后选出了刚会走路的醇亲王载沣的儿子溥仪继位。
紫禁城内的事情外人也不可能知道的更多,但是在流星划过京城天空的时候,一位书馆的说书先生刚下了晚场书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看到了这颗划过天空的流星,道了一声“晦气!”便继续低头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这位说书先生叫刘豫博,师从当时京城著名的评书艺人潘诚立。开始学艺也十分勤奋,而且能力出众,二十岁开始登台演出,立刻在京城的评书圈饱受好评,从师父那里学了《明英烈》、《隋唐》等袍带书,很快便成为袍带书的代表艺人,在京城年轻一代评书艺人里风头无二。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刘豫博在自己演艺事业即将迎来巅峰的时候沾染了赌博,玩的倒是不大,但是却几乎花完自己所有的积蓄。刘豫博从来没有找别人借钱去赌,每天挣多少抠掉吃饭和住宿钱,剩下来的基本都拿去赌了。
此时的刘豫博准备先回去吃个饭,然后找附近的保局(赌场)随便玩两把过过瘾睡觉了。回到自己住的三合院,刚准备开门进去,发现门口有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看着他傻笑。
“这谁家孩子啊?”刘豫博有些奇怪这孩子也不哭也不闹,已经开春的京城温度还是很低,襁褓里的他身上就只有一个肚兜,还看着自己乐。
怕孩子冻坏了,刘豫博连忙将自己穿在长衫外的棉袄脱下来给孩子裹上,在门口又等了一阵,这么晚应该不会有人找来了,便将这个傻笑的孩子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明天不说书的时候在跟街坊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家孩子。
……
令刘豫博没想到的是,这个只会傻笑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这条巷子里任何一家人的,街坊猜测是哪家路过自己家门口看到这户人家看起来不错便将养不活的孩子留在了这里,以后是死是活便听天由命去吧。
这年头管生不管养的父母太多了,老百姓自己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谁还管自己的孩子死活。
刘豫博单身多年,也曾想过娶一房太太,过过正常人的生活。无奈赌博这个爱好让自己一直存不下来结婚的钱,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钱谁也不敢把女儿嫁给你。
算了,既然当不了丈夫,我当个师父总可以了吧,想着当年师父也是将走投无路的自己留下收养,刘豫博突然心里一热便将孩子留下来,当徒弟养了起来。
既然养孩子,就要给他一个名字,刘豫博看着这个全身只有一个肚兜,脖子下面挂着一块玉牌的孩子,拿起玉牌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镇妖塔,这是什么玉牌?刘豫博也见过大户人家小孩脖子下面的玉牌,大多都是祈福的内容,怎么这块握在手中还有些温度的玉牌上面就镇妖塔三个字?
难道你这孩子不是凡人?神仙?妖怪?刘豫博想到这里有些自嘲的笑了,作为评书艺人,神怪书他也会一些,不过当下的年代听众太少,所以还是袍带书和短打书听众更喜欢一些。
你竟然能佩玉,想来也不是一般老百姓的孩子。刘豫博看着做工精致的襁褓和肚兜,也不知道丢弃这孩子的父母家里到底是个什么复杂的情况。既然你的父母将你留在我的门前,我便代父养你,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刘豫博看着坐在床上依旧看着他傻笑的孩子,心想这孩子会不会是个只会傻笑的傻子啊。
“小孩儿,你只会傻笑吗?”刘豫博被他看着笑心里有些发毛,便试着看看这小孩能不能听懂人话。
傻笑的孩子听到刘豫博的话,摇摇头,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傻笑状态,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行,能听懂就行。”刘豫博心也是宽,想来以后要一起过,那就慢慢教吧。
……
一晃七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