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鹏的动作很快,或者说对他这样一个善于易容的人来说,想要识破一个人的真假,并不难。
是夜,烛火摇曳,伍无郁看着面前的孙鹏,皱眉道:“是真的?”
白日的猜疑在心中埋下种子,经过时间发酵,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谁知这个时候,孙鹏竟然说是真的。
“你是如何试探的,说来听听。”
“是大人。”
孙鹏站在前面,拧眉道:“天下间,无论如何易容,总归少不了一样东西,那便是假面。缩骨,改眉,都无法将一个人的面貌,造成与另一人一模一样,因此只有假面才可。
然假面,亦分三六九等……”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大人,见他没有不耐烦的神情,这才安下心继续道:“假面材质不同,做工各异。但有一点,那便是越薄越好,顶尖假面,便是轻如蝉翼,覆之如无物。
然即使这般假面,卑职亦能察觉。
试探鱼七时,卑职用了一十三种方法,得到的验证结果证明,鱼七姑娘并未佩戴假面。卑职还不放心,甚至亲自上前,以化水试之,得到的结果依旧。”
“化水?”
伍无郁眯眼询问。
“回大人,化水乃是卑职自制之物,与人肤无害,然若遇假面,必可化之。”
“鱼七没察觉吧?”
“没有。”
“知道了。”
伍无郁摆摆手,沉思道:“下去吧。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是。”
噔噔噔,直到孙鹏离去,他仍是没有回神。
难道……真是我多虑了?
慢慢起身,来到栏杆处,迎风远眺。
只见顶上繁星密布,底下灯火阑珊。
来大周多久了?
心底突然生出这个念头,随即伍无郁便摇头苦笑。还说鱼七呢,自己的变化,不更大吗?
是啊,人谁能不变?更何况这小丫头,是实打实的在阎王殿前溜达了一圈。
无端的,他又想起了那时候,她觉得快要死掉时,哭着跟自己说的话。
“心软了?”
上官楠儿的声音从后响起。
伍无郁抿唇不言,半响才笑道:“试探也试探过了,无事不好吗?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别吃醋了。”
“哼!”
楠儿嘟嘴道:“反正她看你的样子,我看不顺眼。你敢让她住观机楼,看我怎么整治她!”
十足的醋缸子。
伍无郁回身笑眯眯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吗?你怎地就没有容人之量?我原还想着,有没有机会能享受到齐人之福呢。”
“做梦!”
这下醋缸子彻底打翻了,楠儿钻进伍无郁怀里,一边掐着,一边咬牙切齿道:“你是个道士,不是男人!不准三妻四妾!”
疼得龇牙咧嘴,伍无郁无奈揉了揉她的头,淡笑不语。
……
西院中,一处亮着灯火的屋子外。
一名鹰羽卫提着灯笼,低声道:“鱼七姑娘,还没睡吗?”
屋内鱼七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块铜镜,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眉眼,一边回应,“这就睡了。”
听到屋内回应,这鹰羽顿时安心,去往别处。
听到外间脚步声离去,鱼七缓缓将手放入口中,轻含一会,然后痴痴笑了起来。
————
次日一早,伍无郁刚刚吃过饭食,便见卫荼带着卫长乐大步走了上来。
嗯,他当着恭年他们的面说,要以父礼待之。
因此不管是不是客套,在这衙门里,卫荼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看着气呼呼的卫荼,伍无郁起身笑道:“卫老爷子这是怎了?谁惹老爷子生气了?”
说着,他还看向卫长乐。
卫长乐当即连连摆手,“可不是我。是那个什么兰坊,一家小药铺。我爹进去瞅了瞅,非说人家大夫给人开的药不对,闹了起来。”
说着,卫长乐还埋怨道:“爹你也是,人家开的药也能治病,你管这么多作甚?”
“逆子!”
卫荼吹胡子瞪眼道:“那味牛黄就不该放!还有,其间最少三味药,都是累赘。如此开药方,平白让人多费银两。而且这样下去,药效大减……”
巴拉巴拉,卫荼就这件事,足足说了一刻钟,这才气愤难消的骂了声逆子结束。
见此,伍无郁到是想起什么,长叹道:“都说医者父母心,可世间医者,又岂能人人都如卫老爷子这般?”
“你这小娃娃说话,还是中听的。”
摆起了长辈的架子,卫荼絮叨道:“唉,其实这样的贪财,也算不得什么,就怕有人为了诊金,故意拖延病情。还有甚者,本就是庸医,自己都不知医理,胡乱开药,平白害了性命。这才是造孽啊……”
挺有正义感的小老头,好像医术还不错?
伍无郁动了心思,于是正色道:“卫老先生一席话,着实让晚辈感慨颇深。晚辈有个提议,不知老爷子觉得如何?”
“提议?”
卫荼一愣,咂咂嘴道:“你且说来。”
“世间如此,多为无榜样可依照。若有一位德高望重,医术通玄的前辈,在神都开一间药房,以身作则,从而影响别人,那是否就能慢慢改善?”
说着,伍无郁嘴角一勾,继续道:“届时这位前辈得个大周医圣的名号,也算载入青史,万古流芳了。”
医圣?
卫荼心头一动,撇嘴道:“你这娃子,忒不实诚。想让老夫去做直说便是,何须弯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