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安替侄子扫完教室,顺手把垃圾倒了,李慎行已经把外头两把凳子搬回教室,倒扣在课桌上,牵着妹妹手在等了。
宋春安把铁簸箕放好,规整了下搁得歪七扭八的笤帚,锁上教室门,一手抱上一个孩子出来。
“这车和早上的不一样哎。”
宋瓷眼尖,最先发现不对劲,这车有点新。
宋春安把她往车大梁上的座椅上一放,蹬开车撑子,长腿一跨坐上车座,回头提起侄子往后车座上一搁,脚下一蹬地,车子慢悠悠地骑出去。
“你眼睛倒是尖。这是咱家的车,我下午特意去县里买的,专门为接送你俩上下学。你俩要是不好好上学,都对不起我花的那些钱和票。”
哦豁,家里头添大件儿啦?
宋瓷惊喜地仰头问:
“爹上哪买的?太厉害了!”
这车一看就是二手的,没点门路可买不着,抢的人多着。买新车得用工业票,这个可不好弄。
宋春安一脸得意:
“厉害吧?要不我是你爹呢。”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宋瓷乐了,逮着她爹的痒处一个劲儿追问,极大满足了傻爹那颗想要炫耀的心。
“我挨个知青点问来着,花高价把车给买回来了,搭进去不少粮票点心票。
有些知青是真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的吃不来苦。还有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是要在别人面前充大方,其实手里头紧巴巴的。
这不,我一说要买车,就有人答应下来。贵是贵了点,但仔细想想还是划算的。”
宋春安仔细解释,兴奋地快蹬起来。
“咱家也有车了,以后你们想上哪,爹带你们去!”
李慎行也开心不已,兴奋地说:
“姑父带我上县里吧,我也要不定还有棋谱呢!”
宋春安一口答应下来:
“行,这星期天就带你去!”
三人一路欢声笑语回家,宋瓷还高兴地唱起歌来,颇有一种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豪迈恣意。
“安子回来了?这车真不错!多钱买的?”
一进村子,就遇到下工回家的村民,有人就笑着问。
宋春安笑得一脸憨厚,有点不好意思地答:
“这上哪买去?跟人借的。回了啊。”
说着一溜烟骑走。
后头还传来一句笑骂:
“这个安子,跟咱们还没实话呢,滑头。”
宋瓷回头瞧了一眼,见是不熟悉的村民,平时没怎么来往过的,便对她爹的谨慎有了数。
毕竟,现在还在抓投机倒把,私下买卖东西,被逮着要罚款做检讨的,严重的甚至能判刑。
村里人多嘴杂的,难保有人犯红眼病背地里使坏,小心无大错。
宋瓷把这事记在心里,她家自行车就是跟人借来的,以后也不能说漏嘴。
至于跟谁借的,也要跟家里统一口径。总有人觉得小孩儿嘴里有实话,坏心眼地想给她下套,宋瓷可不上当。
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回家,没进门就看着等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宋老太跟李胜男。
“妈!奶!我回来了!”
宋瓷使劲挥着小手,感觉跟分开八辈子没见过似的。
“哎,奶的宝儿回来了。上学咋样?老师都讲的啥?讲得好不好?同学都有谁,有没有欺负你?晌午吃得咋样?歇晌没有?咋回来的这晚,我看好些个学生都早回来了。”
宋老太一把抱过孙女,亲香得不行。
宋瓷抱着奶的脖子一一回答:
“上学挺好的,老师也好,我跟我哥做同桌,前头是我华阳哥。
晌午跟我小婶上饭店吃的,小婶的二姐和姐夫给我吃大肉包子,我吃了一整个!
然后回小婶儿宿舍睡午觉,床上香香软软的,我睡得很舒服。
回来晚是因为我哥今天放学做值日,奶不用担心。”
一家子都围着她听她说一天的经历,个个脸上带笑,七嘴八舌的有问不完的话。
宋春庆听说对象宿舍床香香软软的,脸上就一直发烫,掩饰地回屋拿过一封信来给小侄女:
“有你的信,我顺便给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