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队率招呼了几个受伤最轻的士卒,领着李陵和他的马匹,沿着大路前往校场。
“李兄,你不是在门口执勤吗?这是去哪啊?”
刚走没多远,就路遇一队巡逻士卒,这队率还是李队率的熟人。
“有贵人来北军点兵,我带他去找任监军。”
李队率张嘴回了一声,就准备绕过巡逻队,继续带着李陵前行。
“有贵人来北军点兵?”
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伸手拦住李队率,王队率拉着手,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了起来:
“李家哥哥,若是卫霍二家的贵人,别忘了给我老王美言一二,好让俺老王的队伍被挑中,狠狠赚上他一笔军功,好回家买地啊。”
“别做梦了,人家贵人要的是骑卒,不要你这个连马毛都没一根的穷酸步兵。”
刚刚在李陵那里吃了瘪,如今遇到好朋友在做白日梦,李队率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呲醒他。
“呸呸呸,瞧你说的这话,耶耶当初也是跟着李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出过塞的骑卒,咋就是穷酸步兵呢!”
唾沫星子呸了李队率一脸,王队率揪着手腕,不肯放手。
“是啊,你是跟着李将军出塞,可你一路上光吃沙子了,连个匈奴狗的屁都没闻见,你管这叫骑卒?”
本能地回怼了一句,把王队率怼得脸色泛青。
心满意足的李队率一甩手,蹬蹬几步,赶上队伍,就要继续领路。
“队率,队率。”
后腰被人戳了戳,李队率扭过头去,只见一个脸色古怪的士卒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摸了摸后腰,心情大好的李队率决定不和下属一般计较。
“队率,李将军正是李中郎的祖父。”
顶着李陵幽幽的目光,脸色发白的士卒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
死寂的沉默片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多么作死,李队率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比划道:
“中郎,中郎,我我不是那个,我有……呸,我没有嘲笑李将军的想法。”
“不用美化了,一位吃了一路沙子,半点军功都没捞到的将军注定是要被士卒埋怨的。”
摆了摆手,李陵长叹一声,自嘲道:
“如今还只是口头上的埋怨,没有变成怨恨,已经是大家体谅我祖父,体谅他这个奋战一生的老将了。”
被人当着面埋怨已死的祖父,作孙子的李陵,他脸色无疑是很不好看的,但李陵同样是体恤士卒的,知道自己祖父的迷路究竟带来了多么糟糕的的影响。
说不清是尊敬李广发扬门楣,还是怨恨他意气自杀,李陵自嘲道:
“那可是上万金的赏赐啊!”(注一)
“如果换成我,要是因为我的上司和大将军闹矛盾,又缺乏向导导致全军迷路,缺席决战,啥都没捞到,我砍死他的心都有了。”
“……”
李队率张了张嘴,想要提醒李陵这么说祖父太过了,却又怕惹上事,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少卿,此言差矣。”
队率不敢说,有人敢说。
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李陵的刘据带着数量明显减少的郎卫,气势汹汹地从身后走出。
“李将军自结发与匈奴战,身披数十创,手头上的匈奴狗命成千上万,威名护佑一地百姓安宁。”
“虽然老将军的运气不好,每次出塞不是碰上匈奴主力,就是迷路失期,最后更是不名誉地死去,但是少卿……”
说了一通,刘据单手叉腰,瞪眼看着李陵,呵斥道:
“作为嫡亲孙,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父祖!”
别说李广故事是个悲剧,是叫人同情的。
就算是站在冷血帝王这一边,同样是需要大肆宣传李广的事迹,号召全军他这种倒死也不忘封侯的“宝贵”精神。
只有这样,才能把侯爵这种本质上只是一个虚头巴脑的称号,给吹成含有特殊意义的名头。
“非有功不得侯!”
还有谁能比[万户侯岂足道哉]的李广更适合当列侯的门槛呢?(注二)
也许在周公分封诸姬的时候,侯爵象征着镇抚戎狄的责任和保护子民义务,是“天爵”,但到了西汉,它早就变成“人爵”了。(注三)
它本质就是一个称号,你能叫,我能叫,大家都能叫,只不过是帝王们把它和种种能看得见的好处挂了上去,
例如,非列侯不得拜相这种潜规则;列侯食邑一岁数十上百万钱这种实打实的小钱钱;以及受封茅土于明堂这种精神上的满足。
于是,他又变成一种约定俗成的高贵地位。
……
注一,可不是几万金,漠北之战,刘彻对有功军队的赏赐是五十万金,五十万万钱。
即是一万个列侯猪(一年五十万钱),以及三十多万个太史公(宫刑赎罪一金半)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得首虏八九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史记·平准书》
注二,对李广的评价,如今看来,莫名的有种嘲讽
[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
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
尝从行,有所旻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