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铣被岑文本直白的话呛得双眼猩红,他有些后悔找岑文本来商议了。
如果所谓的忠臣,就是这等模样,萧铣宁可不要。
“你还当朕是皇帝吗?”当着他的面,说他“难堪大任”,这和乱臣贼子又和分别?
“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岑文本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陛下如果想听真话,臣便如实回答;若陛下想听假话,随便召个人进来,他们一定会说得天花乱坠,都是陛下想听的。”
“放肆,大梁难道就你一个忠臣?”
“若陛下跟前全是忠臣,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田地的?难道真的是天命在宁不在梁?”
“混账,来人,给朕将这厮拖下去砍了。”萧铣彻底气炸了。
岑文本提到“天命”两个字是萧铣的死穴,他萧铣正是因为一直以为天命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走到现在的。抽掉“天命”这个梯子,他还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臣今日来见陛下,就没想着活着回去。陛下既然自诩是仁君,是明主,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坚持下去只会让更多人罹难,何不思考退路?”
“来人,来人……”萧铣又喊了两嗓子,却不见一个人进来。
“反了,反了,都反了。那姜阎王也号称仁君,号称明主,你怎么不劝他投降?”萧铣说着就要去摘佩剑。
“陛下当真不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任何事情都是因人为异,岂能混为一谈?”
“你,你,你骂朕是匹夫?朕是皇帝,朕是君……”萧铣差点被气死,激动得半天都没能把剑把出来,反而把自己累得满头虚汗。
“陛下刚才问臣还当不当您是皇帝,臣到要问问陛下,您何时当自己是皇帝过?何时当百官是您的臣民过?陛下视我等为奴仆,为草芥,动辄刀斧加身,还有半点雄主的器量吗?”岑文本彻底豁出去了。
“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朕如何杀不得?晋王董景珍的弟弟意图谋逆,朕杀了他,却赦免了董景珍,还不够宽宏大量?他董景珍不思感恩,却谋划叛国投敌,不该杀吗?朕派齐王张绣杀了他,张绣却以为除掉了自己的对头后,他便可以在朝中为所欲为了,开始愈发骄纵,居功自傲。朕不杀他,难道要等着被他架空不成?”
“陛下难道还没有明悟吗?杀人是为了解决问题,问题没有解决,您杀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只会让更多人离心离德……”
“那姜阎王杀的人更多,你为何不去劝他善良?
是他来攻打朕,是他在杀我前方将士,是他逼得我百姓流离失所,是他,都是他的错。
不是朕。”萧铣已经半点也听不进去了。
岑文本只顾说自己的,“陛下称帝后,大封异姓王,本是权宜之计,能封却不能制,这便早早埋下了祸根。
与宁皇结亲,原本就是要借助外力,慢慢打磨陛下的班底。可陛下却在感觉大权在握后,忘记了初衷,没有及时清除隐患。
有人鼓动陛下与大宁交恶,目的就是要抽掉陛下外力的支持,所谓的划江而治,平分天下,都是他们为了蒙骗陛下提出来的。
当年诸葛孔明的‘隆中对’,不是为了天下三分,而是为了兴汉室的权宜之计,待天下有变,则可一统天下。
陛下则不然,陛下想的是偏安一隅。
臣的劝谏都被陛下给驳了回来。
臣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越陷越深。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说什么都晚了,臣所求,不过是百姓能免遭一难,陛下能留得性命。
陛下听与不听,臣都说完了。
无非一死,臣何惧之有?”岑文本说完,给萧铣拜了三拜,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随着岑文本退走,萧铣再也坚持不住,松了一口气跌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吐着气。
换成以前,早该有太监上来服侍他了,可是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萧铣知道,他已经大势已去了。
之前大家不敢反抗他的命令,那是因为那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
如今全拜岑文本所赐,窗户纸破了,“投降”两个字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朕就算投降,到了大宁也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你们可以轻辱的,你们等着……”这时候的萧铣早忘了什么风度不风度,开始只是咒骂岑文本,后来干脆想起谁就骂谁,能骂多难听就骂多难听。
再说另一边的岑文本,出了门并没有见到守卫,整个皇宫都显得阴森森的。
这让岑文本立即察觉到了不妙,这样的气氛太诡异了。
他进门的时候还能看到侍卫和太监,怎么这会儿全都不见了?
是有人准备发动政变吗?
还是打算囚禁皇上。
能够不声不响撤走侍卫和太监,岂不是意味着,萧铣的命令恐怕已经出了不了这道门了。
是谁做的?
江南世家,还是军方的将领,又或者是大宁的细作……
岑文本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禀报。
就在岑文本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惨叫,是皇上。
那一瞬间,岑文本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的转过身。
大殿的门是敞开着的,但里边却是黑洞洞的,不知是谁熄灭了殿内的灯。
拖着僵硬的腿,岑文本往回走了几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