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昰笑道:“那上面的指押总不会有假。”
存璋抬头看着上首的陈昰,迷惑的说道:“你是说,如此结案,王家就没事了?”
陈昰点头说道:“这里还有一份供词,是开赌坊的索根发所供,陆贞六与扈地甘氏因赌博债务结怨,多次厮打。
这样案情就很清楚了,陆贞六和扈家因赌生恨,在雨夜之中,将扈真珠骗到驿站马厩杀害。不成想黑暗之中,驿站马夫蒋二碰巧给马匹添草,看到了凶杀案。这蒋二财迷心窍,想要勒索陆贞六,又被凶徒杀害于谷仓外大槐树下。
蒋二还告诉陆贞六,马厩凶案发生的那一晚,樊氏四兄弟也看到了他杀人。于是陆贞六跟踪四兄弟,从樊记药房一直到驿南大道荒僻之处,将其全部杀害。
如此结案,就和你们兄弟毫无牵连,也就不会影响到沙陀王氏。太原府和河东节帅府对天下有个交代,当今圣人也不会为难,这是大家都解脱的事情。”
进通忽然说道:“有一个事情,你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那晚在醉红楼,很多人看到陆贞六就擒,有牙军将校,太原府不良人和差役,还有醉红楼的女婢和我沙陀军武官。
所有人都目睹,陆贞六只是受了轻伤,他当时言语如常,行动自如,可是一进驿监,第二日就死了,你们又如何推搪?”
陈昰逼视着进通,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需要你们兄弟最后一份证词,证明你们在醉红楼之中,失手刀伤陆贞六要害,只是当时未发,直到驿监才发作起来,最终身死。”
存璋失声叫道:“什么?!你让我们承认,是我们杀了陆贞六?”
陈昰冷冷说道:“正是,如此就可以彻底结案,给天子和百姓都有了交待,我们从容脱身,王家洗清嫌疑,岂不是好?”
进通说道:“那真凶就要逍遥法外!”
陈昰笑道:“大石朝每年的积案不知道有多少,真正能够抓住的凶手,能有几人?天下之大,不多风谷山驿这几个冤鬼。”
存璋摇摇头,不由自主的说道:“我看你们堂堂官府,还不如醉红楼的伎子深明大义,连她们都知道,要为驿中冤死小儿伸张正义。”
李炜怒道:“你说什么?!”
陈昰收敛笑容,冷漠的说道:“你先保全了王家,保全了你们的小命,再说什么大义吧。我这是在救你们,不是为你们两个无知小儿,是为了你们的祖父,我不想让老友难堪。”
两兄弟沉默了,心像麻绳一样纠结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陈昰给他们指了一条生路,掩盖真相,保护家人,只需要一纸假供词。可是良心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那些人死的实在太冤,若真凶逍遥法外,天理何在?
终于,进通说道:“这份证词我们不能做,陆贞六不是我们杀的。”
陈昰一向从容镇定的神色变了,他铁青着脸问道:“道理都跟你们讲了,利害祸福你们都清楚,你们还要一意孤行,这是为何呢?”
进通压着舌头,缓缓说道:“既然此案已经震动天下,就绝不会轻易不了了之。此案又牵涉太多,短时间不可能定案,你们想现在就扳倒康帅和王家,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铁证如山,三司也会派员复堪,何况是太原府漏洞百出的断案,根本就经不起任何推敲。你让我们承认刀杀陆贞六,无非是要告诉天下人,是王家杀了最关键的证人,我们王家依然是最大的嫌凶,太原府是万般无奈才如此结案。
至于那些假供词,自然是我们王家和河东节帅府勾结起来,威逼利诱证人得来的。就算是将来京师派人复勘,太原府也有理由推脱。可我们在醉红楼杀害陆贞六,却是铁证如山,有我们兄弟的口供为凭。
陈公,我们年齿虽不高,阅历也不深,可并不是傻子。你若想哄骗我们,也编些高明些的道理,何必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说罢,他把木箸轻轻放在食几上,默默看着陈昰。
存璋一言不发,却怒容满面,喷火的双眼死死盯着陈昰。
陈昰脸色铁青,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喝了一声:“来人啊,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蛮童押下去,好好伺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