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鸣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敞的街道上,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左右两边都是高耸的钢筋水泥建筑。汽车很多,每一辆都开得异常谨慎,像是在提防跟其他车辆相撞。相反,路上的行人却很少,人人都用口罩遮着面部,脚步匆匆,看到他时总是微一停顿就绕开身形,像是碰到了什么疫病,必须逃开。
这是怎么回事?陈远鸣用手扶住了额头,费力的思索着,他的掌心是那样冰凉,有着一种汗水浸湿的粘腻。
突然,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一辆救护车冲过了街道,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般,所有车辆仓皇的逃开,给它让出通路。有个声音似乎在他耳边窃窃私语,看呐,又有地方发病了……
陈远鸣停下了脚步,抬起头,他突然想起来了。这里是中关村,是2003年。这一年,一种名唤*的恶性传染病笼罩了整个北京城。死亡的阴影如此可怕,大学纷纷关上了校门,店铺歇业,工作停摆,整个城市都把精力用于了抵抗疾病。
中关村也是受影响颇深的一片区域。他盘下那个铺面还不到2年时间,生意刚刚起步,却碰上了这样的突发事件。曾经的雄心壮志被现实击溃,他产生了动摇,每天都花费大量时间浏览网络,在那个世界寻找一些寄托。
在这段时间,他第一次开始深入了解股票这种东西,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下手尝试。2003年并不是一个好年头,但是在这个大熊市里,他还是赚到了一些钱,不比开店时差,不用出门、轻松无比。也许自己有些炒股的天赋?
这两天,念头总在脑海中徘徊。他是不是该盘出铺面,专心把精力放在股票上。但是这种营生又如此的险恶,他看过很多书,有1992年时股票认购券的一夜暴富,也有1996年的12道金牌,600多支股票的跌停。这是一个比卖电脑要险峻得多的世界,有操纵市场的庄家,有赔光一切的散户,他只是个对股票一无所知的新人,难道就凭这点好运,就要投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陈远鸣迈开了脚步,思绪在不断翻滚。他想要遏制住自己的狂想,*总有一天会过去,随着网速提升,电脑会进一步入驻千家万户,这是条金光大道,不应该轻易放弃。另一个声音则在劝说他,国家已经打击庄家很久了,大跌也持续了2年,也许马上就会迎来一次火红的牛市,股票市场的秩序会更加稳定,会成就更多的百万、千万富翁。电脑业的竞争太激烈,散件的利润已经被压到了最低,还有上游供货方的压制,他入行太晚了,是赚不到大钱的。他还有那么多的抱负,应该鼓起勇气,去试一试……
脚步一顿,陈远鸣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在网络上看到的东西。对啊,他没有相关经验,但是未必不能去学。可以先上一个夜校,把自己欠缺的金融常识补上,同时也兼顾店铺,等到自己学业有成,就能投身股市,在这片市场上博出个未来。
那家口碑很好的夜校是在哪儿来着?啊,对了,是在杭州……
这词冲上脑海的一瞬间,陈远鸣突然恍惚起来,他发现自己脑海里多出了些东西,模糊的身影,轻柔的调笑,跳跃不止的大盘,觥筹交错的欢场,以及……一场车祸……
脑中一阵剧痛,陈远鸣抱住了头,痛苦的蹲下了身。他的记忆似乎被什么东西篡改了,为什么他会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事情,那些关于未来的混乱记忆,他正在中关村,正在……啊,不对,为什么这里,没有君腾……
猛然抬起头,他重新审视着这片大厦,高耸入云,鳞次栉比,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渴望看到的那栋写字楼。在惶恐中,另一些记忆涌了进来,这次他成了一个先知,一个能够依靠记忆翻云覆雨的金融大亨,他创建了很多产业,取得了让人惊叹的成绩,他也找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厮守终生的爱人。
然后,他们遇到了车祸。他也许……
嘴唇开始颤抖,两种记忆像疯狂的蔓藤一样撕扯着彼此,也搅动着他的神经。陈远鸣的双膝开始颤抖,冷汗和刺痛占据了周身。到底哪个记忆才是真实的?他究竟在哪里,他究竟是谁……
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陈远鸣绝望的看着在眼前分崩离析的世界。这不过是个梦,也许他早就死了,早已彻彻底底走完了自己的人生。现在,是该为这个梦境画上句点的时刻,他该放手,他该看着这一切覆灭,最终变成永恒的黑暗……
……
远鸣……
陈远鸣……
不知过了多久,在绝望的黑暗中,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黑幕。陈远鸣抬起头,朝那个声音来处望去。那里,有人在呼唤他。手上突然一沉,像是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牵住,陈远鸣熟悉这只手,他与他相握,走过了那么漫长的道路。
我要抓牢他,我要找到他,我要……活下去!
被那只手牵着,陈远鸣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心跳开始砰砰加速,缠绕他的黑暗和混沌逐渐变得稀薄,在他奔跑的前方,一道光开始跃动,若有若无,从星点生发,直到光华映满天际。
他睁开了眼睛。
在长久的黑暗后,白炽灯的亮度如此耀眼,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溢满了眼眶。
“远鸣,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枕边传来。陈远鸣一点一点的偏过头去,动作是那样的迟缓,像是怕惊醒了这个美梦。然而温热的手掌抢在他前面给出结果,那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