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纯仁来到欧阳修府上,欧阳修正在欣赏从范纯仁手上巧取豪夺来的【洛江图】。
范纯仁见到这一幕,心口微微有些心痛。
欧阳伯父这是特意在扎自己刀子,还不见血的那种。
欧阳修啧啧两口,端起桌子上的热茶,慢饮了一口,甚是爽快。
“小侄,拜见欧阳伯父。”范纯仁行礼道。
欧阳修见着范纯仁,忙道:“哎呀呀,尧夫到了呀,真是,人老了,耳朵不好用了。”
范纯仁权当没听见这句话,前两日,也不知是谁,隔着门都听见了人声。
“欧阳伯父,应彦羡,回来了。”范纯仁道。
欧阳修指着这幅【洛江图】说:“来,尧夫,看看,老夫的印鉴。”
古人好印鉴,总爱在收藏物件上加上自己的印鉴,证明自己曾拥有过。
欧阳修也不例外,不过,他只是在少许图画上加盖过自己的印鉴,其余大部分都是完好如初。
范纯仁嘶了一口凉气,我的【洛江图】!
“挺好,挺好,都挺好。”范纯仁违心道。
欧阳修给范纯仁倒了一杯热茶,对他道:“来,来,喝茶,喝茶。”
范纯仁看着大热天冒着热气的热茶,他有些惆怅。
“不了,小侄不渴。”范纯仁又不傻。
继而,范纯仁对着欧阳修抢话道:“欧阳伯父,应彦羡回来了。”
“嗯。”欧阳修波澜不惊,问道:“回来便回来了,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欣喜若狂?”
范纯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表现,有吗?没有吧。
或许,真有吧。
就连范纯仁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对于应彦羡回来这件事情上,自己为什么总是容易神色外露。
范纯仁仔细找了找原因,发现自己就是喜爱应彦羡,喜爱他的与众不同。
范纯仁道:“呃,欧阳伯父,应彦羡一回来,您这边可就轻松多了。”
“何出此言?”
欧阳修依旧悠哉悠哉。
范纯仁想了想说道:“应彦羡他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他敢和满朝文武质对,他一定会支持三岁一贡举之事。”
这是范纯仁对应彦羡最直接的认识。
欧阳修喝了热茶也不觉得身上燥热,看上去平静如水,要搁范纯仁身上他可受不了。
一旦三岁一贡举之事传开,届时,欧阳修一定会承担最初最大的冲击波。
那时候,整个朝中只有范纯仁自己明着支持欧阳修,根本无济于事。
虽然,范纯仁看得出来,韩琦、文彦博、富弼等一众相公们也都同意此国政之策,可是,他们不会明说。
既然欧阳修选择站出来背锅,那就没有后路可退。
可以想象,那时的欧阳府邸,将会无人登门,甚至,还会有人砸臭鸡蛋、烂菜叶等肮脏物。
范纯仁不想这般,不想一把年纪了的欧阳伯父还要遭受如此待遇。
不公平。
可是,应彦羡一回到汴梁,一定会同意三岁一贡举之事,也会替欧阳修分担一部分压力。
而且,应彦羡武力高强,身边大都是一些边军士卒,安危之事根本无需担忧。
“唉。”
欧阳修叹口气,不知该说这位范纯仁范贤侄些什么好。
你欧阳伯父既然站出来了,就已经想到了即将要面对的事情,你这孩子,瞎担忧。
欧阳修已经决意,待此事发酵到最高峰,他就引咎辞职,归乡养老。
如若不行,那就让官家把自己发配到贫瘠之地,自生自灭去罢。
为国,欧阳修是认真的。
可是范纯仁这个傻孩子,非要跟着自己淌一下这趟浑水,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把自己拉下来。
这点,是欧阳修不想见到的。
孩子是好的,就是心眼有点死,不像他爹范仲淹,懂得变动些。
欧阳修又想起了年轻时候与其父范仲淹的有趣往事,不禁一笑,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
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欧阳修的这一笑让范纯仁看不明白,他在给欧阳伯父出谋划策,可是,看欧阳伯父一脸的古井无波,难道他有法子?
“欧阳伯父,你早有了应对之法?”范纯仁问道。
欧阳修摇头,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不动。
“尧夫,老夫告诉你,这件事,你不可再次插手进来,不然,你我断绝关系。”欧阳修突然间一本正经道。
“啊!!”
乍然听到欧阳修如此严厉之语的范纯仁不禁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欧阳伯父突然间如此。
他身为大宋官员,自当为朝廷考虑,三岁一贡举有利于朝廷,有利于天下,必要支持。
另外一方面,他又是欧阳修的侄儿,不可一旦遇事就畏畏缩缩,不敢担当,少了男人的魄力,自然,他也自当站在欧阳修这一面。
这就是范纯仁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管他后面的海浪暴风,到时候再说。
欧阳修看着范纯仁如此态势,他就知道,瞒不住聪明如厮的范纯仁。
“此事,乃是我欧阳修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与官家无关,与你,更是无关。”
“朝廷这些年来,科举士子众多,官员更甚,必须要抑制此发展事态。”
“到时候,朝廷财政全部给了官员,那时候,武备如何维持,民生如何发展?”
“你一小官,竟然也敢如此质问与我?”
……
范纯仁张大口,不知欧阳修在卖什么关子。
最后,欧阳修一声大喝:“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