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皇帝在母亲张太后的帮助下,艰难的坐了起来,靠在母亲身上。
他看到了跪伏在地上的群臣。
“平身吧。”
皇帝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最后还是张太后复述一遍,群臣才听明白,正德的声音已经表明他在做最后的勉强支撑。
如同所有的桥段一样,人之将死,其言也悲,其情也哀。
正德的生命轨迹也走到了这最后一幕,他还有一场最后的安排。
依旧是皇帝口述,张太后复述。
“杨先生。”
杨廷和闻言立时拱手上前听命。
“朕这些年,时而出塞北,时而入江南,时而至西锤。久不在朝廷,国家之事多靠杨先生与几位阁臣处理。
朕知道大限已至,没什么好多说了,国家交给你们,朕放心。
唯独一事求杨先生才行。”
皇帝口中说出求字,杨廷和哪里担待的起。赶忙跪倒伏于地上。
“皇上此言折煞老臣,有事皇上但请示下,老臣必当竭尽全力完成,不负皇上相拖。”
听到杨廷和的保证,正德露出了一丝苍白笑容:“朕知道你们不喜欢朕整日混迹军武。
朕幼年每每听先生讲太祖开国,成祖北征的往事,心中就羡慕的紧。
自土木之役后,我央央大明不但无力北征,反而边关时时被侵扰。
所以朕自懂事后便立志要做一个马上天子,假以时日拥大明雄师,续成祖扫北之业,朕也知军力不可及。
所以朕不但自己亲冒锋矢,还提拔一干战将,目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带动整个大明军队的向战之心。
他们也不负朕望,有生之年,朕见到了我大明军的起色。
可惜天不假年,朕等不到三军出漠北的那天了。
可惜、可惜。”
正德皇帝站在自己角度为自己做的辩解,底下的这群文官不一定听得进去。但是江彬齐虎等几位,从边将超然提拔上来的武人,如今已经是额头抵在地板上,身子略微抽搐,但是还强压着自己的哭声,眼泪不断地流淌下来。
他们理当如此悲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大明自开国以来,能战者不知几何。又有几人能得到皇帝从始至终的赏识。
洪武中,蓝玉何其能战?麾下战将如云。然而最终受到猜忌,牵起一桩大案,不客气的说,基本是把明朝的武运砍掉了大半。
建文时,若是这些武人还在,燕王岂能渡江称帝?
两相比较,江彬他们受到了大明自开国以来,武人权利最顶峰的待遇。
正德虽然病重,却依然不辞辛苦的绕了一大圈,其真正的目的,在此时才真正的说了出来。
“朕死后,希望先生们放他们回边镇,替大明守九边。只要他们在,大明的边患必然会消弭待净。朕相信他们能担当此任。”
杨廷和自然知道这个他们,就是江彬等这些边将。于是扣头在地,回话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随即目光扫向群臣,见众人皆是躬身一作揖。见此,正德露出了一抹微笑。
最后,正德目光落在了江彬等人身上。
“哭什么?”
江彬几人皆是伏地痛哭,直到身旁人提醒,才知道正德是与他们说话。
江彬抬头,抹了一把眼泪,强做微笑道:“是,是,是风沙入了眼,刺的眼泪直流。”
正德又是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风沙刺眼。郑重对江彬等人说道:“你们也听到了,等把京城的事情处理完,你就带着他们去为大明守边。
记住,不要再让草原上的那些人在大明边境上横冲直撞。”
江彬、齐虎几人听完,皆是泪流满面,一头重重的磕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末将,必当以死捍卫大明边疆。”
正德皇帝吩咐完一切后,许是觉得累了,挥了挥手,示意群臣退出。
——
蒋冕自拿着空头圣旨后,一路忙不迭的往内阁赶。刚刚穿过西华门就被急不可耐的魏彬给迎上了。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种时候他本该出现在豹房里。但由于杨廷和的交代,他只能让自己的副手,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永前往。
当然他也不是干等着,早已派出小太监去打听消息。
当回报文武对峙的时候,他在内阁里也是急得来回踱步,甚至动念直接率人过去帮忙。
好在听到张太后动身的消息,他才又安稳下来。
他与杨廷和商议过,若是太后过去也没有用,那就需要他出手了。
当然一切准备皆已妥当,盔甲厂、兵器库、内承运库,各处紧要处,他都派出亲信太监前往准备。
只要到时候信使一到,就能立时出发,不需两刻钟,宫中三千太监皆持刀带甲,足以突进豹房护驾。
好在太后过去,事情已然摆平。
即使这三月春暖花开,尚有冷意之时,魏彬也不由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大明的太监怕是都没有一个如他这样,准备调动甲械,武装三千太监,闯皇帝寝宫的吧。
传信小太监回报蒋冕正朝内阁赶回来之时,魏彬就知道,豹房那边大事已妥。
同时也知道蒋冕回来所为何事。
下令让传信太监去通知盔甲厂、兵器库、承运库等处的亲信太监,让他们刀剑回库,铠甲回厂,银粮还仓。
吩咐完之后,就让几名内阁值吏带着文房四宝与内阁印信随同自己去接蒋冕。这个节骨眼上,那是争分夺秒,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