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早市早已开始,小贩叫卖声与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倒也相映成趣,只不过这天,却是见天的一日比一日更热了。
漳县城中,数十条街道中并不起眼的其中一条街道边上,有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上午并没有多少客人,所以门前显得有些冷清,闲来无事的店小二倚在门边慵懒的打着呵欠,顺带帮着方才匆匆进了店门的客人看着马匹。
二楼临街虚掩的窗子突然被从里边推了开来,窗前是个穿着一身蓝色直裰的少年公子,腰间还系着一只香囊,瞧上去颇有几分书卷之气。
许是嫌屋中闷热,他那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只罩了顶黑色网巾,加上那眼中泛着的些许红丝,倒真颇像个熬夜读书的书生,只是这少年公子身上比寻常的书生要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直叫人不敢与之直视!
一股微风拂面而来,范兴文回过身去背靠着窗台,淡淡道:“进!”
门被轻轻从外边推开,门外一年轻汉子只看一眼便低下头去,从肩头取下个包袱捧在手上,走进来往地上单膝跪下,低头便道:“小人尤进拜见公子,方二爷让小人将那无赖人头带回复命,请公子验视!”
“为何迟了?”范兴文微微蹙眉。
“公子恕罪!”尤进一脸惶恐的抬起头来。
“为何迟了?”范兴文又问,只是声音比方才更要冷了几分。
听出范兴文语气不善的尤进脖子不由猛地一缩,只觉一股子凉气串遍全身,他双膝一软慌忙伏下身子以头抢地道:“回……回公子,只因中间出了些岔子,方二爷他……他被这口无遮拦的无赖辱骂,受激不住一时入了魔怔,小人与另一位弟兄费了大劲这才将二爷他唤醒,却也耽搁了些时辰,故而这才来迟了,请公子恕罪!”
“他人呢?”范兴文把手一摆,身旁那小厮便上前接过那人手里捧着的包袱。
尤进仍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回公子话,小人与方二爷分开之时,他正要去追踪那人下落。”
小厮将包袱小心解开,露出里边的死人头,只见这人头双目圆睁、脸上极尽扭曲痛苦之神色,果然真与那人有七分神似。
虽然神色恐怖,却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想象中血淋淋的模样,便连那股子本该有的血腥气,也被一道浓郁的药味遮掩住。
范兴文细细瞧了几眼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跪在地上的尤进身上,房中静了好一会,才听他不冷不淡的又问道:“林老呢?”
“额……”尤进愣了一下,偷偷把眼一抬,不料却正迎上范兴文目光,他忙低下头去,“小人不曾见过林老,只知方二爷回来之时便是孤身一人。”
“看来就连林老也……”欲言又止,范兴文脸色有些凝重,“回去告诉方浣,叫他不要再弄出动静来,我在此静候佳音,去吧!”
尤进忙不迭道:“小人遵命,一定把公子的话带到。”
尤进说完,见范兴文目不转盯的盯着桌上那颗死状恐怖的人头,便识趣的悄然起身又施一礼,倒退几步便一转身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见再无旁人,小厮便走过来轻声道:“少爷,咱们此番在陇西闹得这般大,如今官府虽说结了案,可到底是不清不楚的颇为蹊跷,咱们是不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宜?”
范兴文盯着洞开还没关上的房门,沉默片刻,却是不答反道:“差人将此头快马送回介休。”
“额……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安排!”小厮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便有些激动的应声出了房间。
“杨瑜,你还真叫人眼前一亮,若不是东林那些人死咬着不放,我范兴文也不至于自断你这一臂,以至元气大伤!
再有两三年时间,只要两三年就好!便是再给我一年也罢!我谋划之事便可大功告成,到那时谁还能奈何于我!
可惜……可惜!奈何那木匠偏偏便要在这紧要关头驾崩,若非魏忠贤那条失了势的老阉狗妄想要挟于我,要挟我这也罢了,可他竟还两面三刀意欲将本公子卖与东林,不然本公子也不至于冒这风险送他一程!
天有不测风云,谁料还是有了漏网之鱼,而且还落到了东林手中,否则本公子也不愿意行此弃车保帅的臭棋,功败垂成,我不甘呐!”
范兴文倚在临街的窗台,一脸愤恨又懊恼的看着底下的街道,直到策马离去的尤进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他那神情才慢慢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冰冷。
……
日头在头顶肆无忌惮,夏蝉在耳边呱噪不休,叫人好生烦躁。
快到晌午了,鸳鸯镇以北,一辆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跑着,后边不远不近的还跟着一匹马,马上之人风尘仆仆,脸上不禁脏兮兮的还戴了顶斗笠,叫人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前边再有一段便是桦林镇,韩元恺一直担心那两拨人会闻着味追来,是以便独自骑马跟在后头,还不敢离他们太近,便是怕到时把他们一起连累了。
前边陆大虎赶着马车,车厢里是江家父女俩,韩元恺虽然心急如焚,奈何江丰身子太虚经不起颠簸,速度自然也就提不起来。
道上行人不多,偶尔会有人骑着快马或是迎面而来,或是从身边越过,虽然往往都是单骑独行,但韩元恺每到此时都不由心惊胆战,生怕是那些人派来的探子,毕竟他如今已非孤身一人。
“驾!”
又有一马车迎面而来,赶着马车走在前头的陆大虎便如那惊弓之鸟,比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