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吓得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暗悔自己嘴快失言。只是她实在是气不过,从嫁了进来,她就处处比不上郑氏。论出身不如她清贵,论为人处事不如她干练,论夫婿,大伯沈畔溪已做到从二品大员,听说还要再升,指不定明年郑氏就可以称夫人了,可沈畔清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还有子嗣上,郑氏连生了两个儿子,她却只生了一胎,还是两个女孩儿。好不容易这次郑氏回来带了个庶女,她终于心里舒服了些,沈畔清虽处处不如人,可却没有妾室庶子女。总算抓到郑氏一个痛脚,却不想触了公爹的怒。
廖老夫人见沈相发怒,心中到底怕侄女儿受罚,忙打圆场道:“罢了,既已认过了亲,便都散了吧,知道你们都忙。我已吩咐了厨房备两桌酒席,晚上一块儿到这儿吃个团圆饭。”
郑氏听了廖老夫人的话,先就起身告退,又笑道;“本该留林哥儿媳妇在这儿伺候,只是儿媳还有些话要嘱咐她,便等午膳的时候再来看望老太太吧。”
廖老夫人忙道:“午饭你们便在自己院子好生吃就是了。我今儿早上吃得晚,午间喝碗汤就罢了,折腾你们跑来跑去的,倒压一肚子的风。”
顾雨萼便也就跟着郑氏告退出来了。沈林泉似乎有话跟沈相说,祖孙俩进了里屋书房。
郑氏似乎是有意要带顾雨萼熟悉下院子,一路行得极慢,且行且说。顾雨萼方向感不错,便也大致记住了各人的院子,以及厨房在哪,茶房在哪,库房在哪等等。
到了郑氏屋子。郑氏便要携了顾雨萼在炕上坐了,笑道:“如今这京里也学着南边,都睡拔步床了,怕只我舍不得拆了这炕。这几年在西北天寒地冻的,腰腿都落了寒症,躺在这热炕上,到底舒熨些。”
顾雨萼道:“既有寒症,母亲不若让丫头们炒些粗盐,睡前将那关节之处烫一烫。我听那古书上说,这法子不但止痛。还能祛湿寒,纵不能去根,轻缓些也好。”
郑氏笑道:“到底你读的书多。今晚我就试试这法子。今日叫你过来,一是咱们娘俩儿说说闲话,再有些事要嘱咐你。”顾雨萼忙坐好了凝神细听。
就听郑氏道:“这府里我也有几年没回来了,你们父亲的差事一延再延,这不连你们成亲这么大事。也没能回得来。过了年我还要不要去,还得再看。”顿了顿,又道:“你二婶娘这个人你也见过几面,觉得怎样?”
顾雨萼虽颇看不上廖氏,可她毕竟是新妇,又是晚辈。总不好直说谁不好,只好斟酌道:“倒是快言快语的,看着也会过日子。”
郑氏噗嗤一笑。道:“可不是,这两点都让你说着了。设身处地想想,我也知道她的难处,无非就是心里不踏实,生怕被咱们大房挤了出去。可要说人这见识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相爷老夫人百年之后。她既无子,有我们在一天,总不好将她分了出去,家里头呼奴唤婢的,她还愁的什么。便是我和你公爹都没了,松哥儿林哥儿俩为了官声,也不好将亲叔婶赶了出去。可她偏不做此想,非得什么都抓在手里才觉得踏实。”
顾雨萼不好答言儿,暗道廖氏可能也知道这府里她是可以住下去,就只怕晚景凄凉罢了。可话又说回来,便是有亲生儿子,能不能膝前尽孝也难说,纠结这个,也没意思的很。
郑氏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她那些想头,总觉得咱们大房都做着官当着差,必是手头肥得很。殊不知这些年我们在西北的俸禄,除了年下送回家的节礼,剩余的也不过够个人情往来。家里上下打点,没少动用我和你大嫂的嫁妆,以后你自己当家过日子,便就明白了。林哥儿那孩子看着也是个大手大脚的,这几年自己在京里,怕是更过了,往后你除了担待他些,也要时常劝着点,约束约束他。这府里头,上上下下怕都是你二婶娘新换的人,生活起居上总有些不便之处,你要是面子薄,缺了短了就来跟我说,我去找她说道也好。”
顾雨萼正想知道些沈府里头的规矩,听郑氏提起,忙也道:“如今看着一切还好,将来要是遇到难处,还请母亲教我。只我刚来,凡事都不熟悉,也不知道咱们府里是什么规矩。这早晚请安,也不知道母亲这边是什么时辰,祖母那边又是什么时辰?”
郑氏想了想道:“我这边就免了吧,还没那么大年纪,没得折腾你们。宣云堂那边也没什么定时候。相爷上朝走得早,晚上也说不定的应酬,晨昏定省也就免了。老夫人大多卯时半起身,辰时用早饭。家里人口不多,一日三餐便还是大厨房里开。早间相爷和林哥儿要上朝,厨下要送回饭。其他时候,除了宣云堂,各房早饭巳时备好,伺候完老夫人过早,回房用饭也就差不多。午间男人们大多不在家,吃得也就简单,宣云堂那边也不是非去不可,等晚间饭时再去就好。”
顾雨萼一一听了,暗暗记在心里,便又问道:“我今日看了院子里,并没有茶水房,日常用的热水,是让丫头们去大茶房里要?”
郑氏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道:“这倒也不是,如今怕就你们那院子没个小茶房。成亲前林哥儿大多住在外院书房里,那院子十日有八日是空着的,你二婶便蠲了茶房这项。你们成亲前我原要在院里再弄间屋子,偏她说看了日子不宜动土,老夫人那边也说了话,我也没好再说。过两天看看黄历,挑个日子再把那炉子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