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人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有东西砸了过来,只在那折子要到的时候不可察觉地侧了侧脸,那折子擦着他的耳朵落在了身后地上。永嘉帝余怒未消,又将手中的茶盏也砸了过去,地上那人适时地匍匐磕头,茶盏砸在了墙上。
永嘉帝这回倒笑了,道:“你小子还真长进了,不枉朕把你派出去这么多年,好啊。”
赵武均仍跪着不说话,早在上这个折子前,他就知道皇上定是要发怒的,究竟要气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底。如今看来,只是砸他一茶盅,倒是比料想的好多了。
永嘉帝跌坐在椅子上, 颓然地望着窗外,如果这都是真的,他这一辈子,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赵武均直着腰,却将头埋得低低的,他也曾犹豫要不要上这个折子,最后咬咬牙,还是带了来。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伺候的宫女太监早被遣了下去,汪总管亲自守在了门外,一个人都不许靠近。饶是赵武均素日冷静,也觉得气压低得他喘不过气来。半晌,才听永嘉帝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别仗着胆子瞒朕。”
赵武均轻声道:“确切的,只有臣一人知道,那个人臣看得紧,没容得他见别人。”
永嘉帝哼了一声,道:“你一人知道?沈家二小子当日也在西秦,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武均闷了半晌,道:“他,他知道的不多,不归他管的事,他不会打听。”
永嘉帝直直地盯着他,道:“你倒是个宽宏大量的,不恨他了?”
赵武均愣愣地道:“回皇上话。同朝为臣,微臣不恨谁。”
永嘉帝拿起手中的书,又要砸过去,想了想又放下,道:“你赶紧给朕滚回家去,这一个月都闭门思过。”
赵武均磕头谢了恩,刚要走,便听永嘉帝又道:“沈林泉他那个媳妇,素日就是个精乖的,想必她也是知道了?”
赵武均心头一跳。手心都出了汗,又跪地道:“回皇上,微臣不知道。可想来她在内宅。”
永嘉帝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道:“滚你的吧,朕就是那么一问。”
顾雨萼正与沈林泉对坐着吃冰盏,这天气越来越热。出门做客简直是受罪。想起杨若絮那边也约了她过去吃茶,过几日还要跟景王妃出去“避暑”,真是恨不得不回这京城才好。
沈林泉三口两口吃完了手中的冰盏,道:“空因大师回京了,赵武均也回来了。”
顾雨萼不像他那般狼吞虎咽,只小口小口地抿着。用勺舀起颗樱桃,出神半晌,才道:“七王那边。皇上可有打算?”
沈林泉道:“他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目前皇上还不想动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想必是要看他接下来的举动。他若是知机,就此退下,或许皇上也下不了手吧。
顾雨萼挑了樱桃放进嘴里。道:“退?他怕是不甘心吧。我怎么听说,他还托人去安国公府提亲了?也不想想。安国公是个什么人,能允了他才怪。”
沈林泉笑道:“权势熏人,哪有几个看得开的。况就是他想退,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你可要去趟普济寺?”
顾雨萼想了想,道:“不急,最近手头的事有些多,等见了景王妃回来再说吧。明日石家还要来纳征,虽说有娘和大嫂操持,我也总不好躲了出去。”
提到家事,沈林泉沉默了一会儿,道:“这几日忙乱得不行,我倒是忘了。一会儿我就去跟娘说,让她打发轻罗嫁人吧。”
顾雨萼知道也摸不准郑氏的态度,只觉得心烦,却也知道这事不能朝沈林泉发作,便放下冰盏,道:“也好。若母亲不允,不如就……”
沈林泉打断了她,道:“放心,这事你先别管了。晚间我还要和祖父说些事,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吧。”
顾雨萼点了点头,起身要送他出去,却一头撞进他怀里,被他伸手揽住,在耳边吹气道:“别一脸小醋坛子样了,我说不纳就是不纳,这辈子心和身子都是你一人的,随你使唤。”
顾雨萼身子软了一下,随即骂道:“没正经,谁要使唤你了,还不该干嘛干嘛去。”
沈林泉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笑道:“不使唤我?那你晚上可别后悔。”说着转身出门去了。
顾雨萼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子怔,才叫绿如进来去准备水沐浴。
第二日一早,顾雨萼便先去了郑氏房里,谁知郑氏早已收拾停当,去了宣云堂了。顾雨萼苦笑一声,只得自去廖老夫人处请安。看来沈林泉虽说服了郑氏,可这笔账还是归到了她头上,以后的日子都得小心翼翼了。
到了宣云堂,便见梁氏伺候着郑氏等在外间,显然廖老夫人还没起身。梁氏见她进来,一如既往地上前笑着打了招呼,热心地安排她吃莲子茶。郑氏随手免了她的请安,脸上也辨不出喜怒来。
廖氏早穿得隆重正式地坐在那儿了,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女儿许了好亲,总算让她脸上有了些光彩。抬头看见郑氏头上戴的步摇,摸了摸自己的金雀花钿钗,心中又有些委屈,到底身上没有诰命,还是差了一层。
所谓纳征,便是由男方家两位女性亲戚并媒人一处,来女方家送聘礼。石家这边,因连氏算作媒人,亲戚便请了顾二太太李氏及定国公府的文夫人,说起来都是老亲。
廖氏见了李氏,便想起她也有个儿子还未娶亲,话里话外便又多了几分热情,倒把李氏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