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无论朝代怎样更替,无论此时信神还是彼刻奉佛,无论历代帝王是如何防备惩戒巫毒邪神之祸,始不能绝这层出不穷的怪力乱神之说!
“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龙乃天地间至灵之物都是如此,更何况于大千世界中之区区凡人。人心繁复,有些良善、有些奸佞、有些软弱可欺、有些恃强凌众。。。。。。然无论此处如何以分,这每一种中又是会有“只怨己”或是“只怨他”之异。
而“只怨他”之类,人心大都偏本私己,事事顺遂之时,自是感激是苍天有眼,神佛有助;然一旦孤立无援亦或者是诸事不顺,便会怨天怼地,只恨神佛为何不帮?!若再是到了绝境,那便是什么都不忌讳,什么都是不顾,只求自己能得一个圆满。
正是因着“只怨他”之众生生不息,怪力乱神、巫法幻术才能是经久不绝,常年不衰!而此象不衰,便时不时就会引得家宅不宁甚至朝堂大乱!
大寒朝虔诚于佛、道之教,修寺建窟,以求风调雨顺,江山顺遂。于民间供奉的“羽神”、“紫姑”等,向来也是宽容不禁,并不视其为“乱神”,然皇后此刻看着唤不醒的皇帝,再想起昨日太子说的种种,不免心惊肉跳。一向中正平和之心,也是起了一丝动荡:难不成还是真有讲究?!
太医早就传来看过了,几番请脉看诊皆说陛下脉象有力平缓,脸色也是如常样的康健,一点也无有不妥之处。要问为何就是唤不醒?太医当真是找不出一点头绪,道陛下此刻就如日常沉睡,要找症结,实在无从下手。
皇后也是经历风雨之人,当机立断传召下去罢了早朝,且从即日起,往后七日群臣均是不用上朝。至于为何,那便是皇帝昨日赏花受了风邪之热,不疏滞于表,浑身起了疹子,因此受不得风,也见不得光,只能静养。
春日花盛,受了风邪起疹之人也是不少,因此众人倒是不疑。皇后此举不仅免了群臣猜忌,更是绝了后宫嫔妃探视之路。至于知情的宫婢、太医们,全都圈在了皇帝寝宫,外加侍卫看守,一个都不得出去。皇后严旨,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只要于如今之事提起一字,那便是九族株连,杀无赦!
皇后虽是暂时平稳住了前朝后宫,但于皇帝这“病”却仍是束手无策。正觉走投无路之时,太子却是闻讯而来。
皇后再是瞒天过海,也断不能瞒过太子去。万一皇帝要有个好歹,太子可是稳固江山的唯一保障。因此急急地拖过了太子,也先不管他昨日说的那些个疯话,只想商议了如何再去寻些名医,再有便是万一皇帝不起,这后续之事。
太子却是苦笑连连,道母后啊,昨日孤所说种种,父皇是一样不信,一句不听。孤也是说过,这不信已是大不敬,怕有天罚。如今父皇身体无恙但沉睡不醒,应当就是应了罚了。
依照皇后的性子,本是不应也不会信这些无稽之事。但如今事涉之人乃是自己郎君、儿郎、儿媳乃至是孙儿,或者也终会轮到自己。旁的先不问真假,这皇帝之事就已是蹊跷古怪至极----昨日明明都在一处,吃的、使的、用的,哪一样都是相同,除了自己夜不能眠便是再寻不出两样之事,到了今日,自己倒是无事,皇帝却得了怪症。
人说病急乱投医,本就心里动荡的皇后,此刻对着寻不着因由之事,虽是不愿认,但却是不自知地信了太子几分。可一旦想到终结此种乱相之法居然是要太子出家,便更是像被挖了心似得痛不欲生。待她猛悟昨日里太子说过还有一法时,太子却是死不肯说,只道他要先回去太子府一趟,请教下那阿尚,看父皇此症可是有解。
皇后不肯,她是怕太子一旦回去便是要出家随了那阿尚云游而去。说若是如此,请那阿尚进宫即可,为何定是要回去?太子听了是哀号连连,说他若要再留于宫中,只怕母后也是难保无恙。
皇后问,既是难保本宫无恙,你昨日倒是为何要进宫而来?那时倒是不怕连累你父皇母后?
太子辩解本是想进宫表明了心意即刻就走,也不曾料到父皇会是有如此说辞,而今怕是已起激变,故此不敢再留。且阿尚只渡有缘之人,贸贸然去请他,非但不能成,反而会跟父皇一样,犯了不敬。
皇后不听,执意要着人去请那阿尚进宫。太子无奈,只得陪皇后干坐在皇帝寝宫。坐着坐着,居然念起经来。皇后本就一夜未睡,又是遇事忧心不已,这一旦坐定了,又听着经文,便再也止不住那困倦席卷而来。强撑了一会儿,实在是熬不住了,便说要小憩一会儿。只等请的阿尚到了,才喊她起来。
待等去请人又跑空的侍卫前来禀告,宫婢想去喊起皇后时,皇后竟然是跟皇帝一样,左右都是喊不醒了!
先是皇帝,接着又是皇后,均是毫无因由地沉睡不醒。宫婢、太医均吓得脸都是青了,合宫上下一起跪在太子跟前,只求太子恕罪。
太子潸然一笑,说道尔等本无罪,又何来要恕之由?尔等稍安勿躁,且听皇后先前之命行事,帝后本就无恙,不出一日,便会雨过云开,一切如常。
太子说罢就要离宫而去,一太医见这寝宫只剩下倒下的帝、后以及一群手足无措的臣下奴婢,情急之下追问殿下此去何意?又是何时会返?
太子停步转头,眯起了那双狭长的瑞凤眼,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此症结原本在孤,孤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