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李先生不曾想到太后今日是尤其的不急。她虽说是“闲话”家常,也是听得了李先生的那句“请太后示下”,然她不急问也忙说,只是笑着请李先生喝茶用点心,至多了,就是吩咐宫婢们:“快给祭酒再添些去!”
于是李先生更有如坐针毡之感!他本还抱着万一之想--若是太皇在此那便是万事大吉。然太皇不在,太后又是一语不发.......李先生免不得要想:若真是能吃些喝些就能打道回府倒也是大善,然则“恐怕”二字都是定用不上--想这番宁静之后是必有风浪.....”
于是李先生只能正襟危坐地枯枯而等。他讷讷得并不敢饮也更不敢食,只一直垂首低眸束手地熬数着自己的呼吸、再做些连篇之想......
“李先生太过拘束了!”正在李先生熬得昏昏然地又要去假寐之时,太后一句笑语让他一个激灵、霎时清醒。
“本宫想着李先生在南地呆久了,又猝然回来,定是会有些想念的!所以先生尝尝这茶、这些个点心,都是南边儿的风味儿,是阿卫手把手教会了本宫的奴婢,这才做得的。”
太后示意宫婢撤下了李先生案上冷茶,又替他换上一盏新、热之茗。茶香一起,李先生像是须臾间回到了云城家学馆中、或是那府邸之中,片片回思之情倏忽涌上心头--他忆起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语,想及了而今或再不能去看一眼的、犹如亲生孩儿般的家学馆.......忍不得鼻间一酸、眼睛都连带着有些模糊起来........
“先生莫要干坐着、拘着,倒像是本宫的茶、点都入不了口般的!”太后又一句“玩笑”之话犹如千山压下,重得李先生不得不捧起了茶盏,胡乱地喝了一口,又暗觉有两滴浊泪落在了茶盏之中。
“可还像南边儿的?”太后像是全然不查李先生窘状,急迫着就问。
“回......太后话,几乎是一模一般!”李先生好不容易摆匀了自己的呼吸,可出声还是有些嘶哑,“臣是有、有亲切之感!”
“先生毕竟是在那里呆得久了,又是一木一瓦得亲历那家学馆造就了、开馆了.......猝然抛下,确是难舍!”太后忽然又察觉了李先生的唏嘘之态,颇是感概,“虽有南北有别,然说起来两地皆还在同一片苍天之下,本宫无福,不得去亲见、亲历,便只能召人来说说、听听,聊以偿还这好奇之心!本宫今日请先生来,无非也是想听听南边儿的轶事。因是那日李淑媛来去匆忙,本宫听得可是还嫌不够!”
“太后洪福齐天!”李先生迎着太后那“无福”之语回禀了一句,心间却为“李淑媛”那三字更是波动不休。
“臣......臣敢问太后,李淑媛,她、她不曾在太后驾前失礼失仪吧?”李先生想起那个提着酒壶,张口便是市井之言的女郎便是脑仁涨疼,而今知道她会舞刀弄棒地就愈发觉得“不堪”,因此唯恐她会唐突了太后、惹她不快。
“这是哪里来的话?”太后错愕不已,“李淑媛有礼有节、不矜不伐,那气度、教养,断不是能充能装的,且她论起时事时有度多据,谈起风月更是有趣有情,这样的人物,先生怎会以为她会失仪?”
“咳!”李先生一口茶水险些冲口而出,心想着--她可不就是装的、充的?哪里又曾以真面目示予太后了?然太后既然于她喜爱有加,那便不说也罢,可要不说可会有“欺君”之嫌,且李淑媛始终是南朝之人,太后于她过于赞赏也是不宜.......李先生为此纠结着扭捏不安,很是不适。
“怎么先生这般姿态?”太后一眼就看出了李先生异样,“可是有什么隐情?”
“臣不敢!”李先生一礼鞠上,决意要说些“实情”然也不能说尽,“只是、太后所见之李淑媛,与臣所见之李淑媛相距甚远,故而臣有些错愕......太后恕罪!”
“哪里来的那么些罪!”太后挥了挥织着五彩金凤舞祥云的袖子,不屑道,“这前一句告罪、后一句请罪的,倒还能不能好生说话,本宫又还能听得什么新鲜?先生且放开些罢!”
“臣遵旨!”李先生虽然应着,可束缚之态一丝未减--例如他从始至今都不还不曾敢抬眸看过太后一眼......
“快来说说,先生在南边儿见着的李淑媛究竟是怎么个人?”太后显然是烦厌了与这迂腐之人再论“不拘”,因此搁下不提,只兴冲冲地仍问李淑媛之事。
“李淑媛此人......”太后不知李先生脑中此刻浮现的并不是李卉繁一人,而是常常结对流连的四人、三人,“她是那四人中性子最为豪迈、不羁之人!”
“四人?”太后滞了滞,“何谓四人?”
“李淑媛是为南朝李阀阅嫡长女,其为一,另有谢阀阅家嫡长女,宇文阀阅家嫡长女,就是、就是余昭仪,”李先生说到此地终于敢抬眸去略略瞥了太后一眼,却只看见她云鬓中那一盏金镶珠、瑙丹凤冠闪烁耀眼,晃得他几乎就要忘记自己“大胆”去偷窥太后神情,无非是要断一断之后那话是当不当说.......
“本宫明白了!另一位就当是彼时的盛家女郎,而今南朝的恪王妃了罢!如此说她们四人是闺阁情深之流,并不止于李淑媛与余昭仪之间.......”不想太后并不忌讳,自己道出了李先生踌躇之言,继而又问“先生说李淑媛豪迈不羁,倒是怎生的豪迈不羁?那其余几人的性子呢?”
“这个豪迈不羁......”李先生想着可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