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得出刘协正在与曹操冷战,但没人敢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因为一旦双方摊牌,便意味着曹操将彻底与刘协决裂。这后果不仅汉室无法承受,曹操手下的文武也不愿意看到。毕竟天下未平,南边的刘表还在虎视眈眈。西边的关中各部亦是阳奉阴为。曹操需要汉室这杆大旗号令诸侯。汉室也需要曹氏军队的保护。抱着这一想法,朝中上下眼下都选择了沉默,希望时间能抚平曹操与刘协的隔阂,从而结束两人之间的冷战。所以荀彧虽不满曹操在开科取士上架空天子的做法,最终却还是拱手一揖默认了曹操的决断。
曹操见荀彧做出了退让,不由神色一缓。朗声宣布道,“开科取士事关社稷文若,汝就随孤一同前往邺城为朝廷挑选贤能。”
“诺。”荀彧顺从地低头应答,心中却隐约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仅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有关曹操要在邺城开科取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许都。对于这消息兴致勃勃者有之,蠢蠢欲动者亦有之。这不,还未等曹操正式向朝廷上书奏请开科取士,车骑将军董承便已忙不迭地入宫探望他那身怀六甲的女儿董妃。
自打刘协抱病卧床之后,董妃便搬到较为僻静的云阳宫内养胎。不过这并不代表董妃已失去恩宠。相反小小的云阳宫被布置花团锦簇。这会儿的董承就坐在蜀锦滚边的蒲席上,淡雅的湘妃竹帘将父女二人与宫女内侍隔了开来。但见董承一边接过女儿递上的茶汤。一边随口问道,“陛下近来可安好?”
“陛下病情至今未见好转。可惜女儿有孕在身,不能侍奉陛下左右。”董妃黛眉微蹙摇了摇头道。
董承听罢董妃所言,将手中的茶杯往案上一搁,低声劝慰道,“女儿莫忧,陛下吉人自有天向。倒是汝需保重身子,莫要动了胎气。”
“父亲说得是。”董妃低下头一脸幸福地抚摸起了已然隆得滚圆的腹部。董承亦得意洋洋地举杯品了一口茶。
且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之时,忽听帘外宫女奏报道。“娘娘,陈太医求见。”
董妃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父亲,旋即点头答应道,“有请。”
不多时,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者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了董承父女面前,躬身施礼道,“太医陈肃见过娘娘,见过董将军。”
“陈太医无须多礼。”董妃抬手示意陈太医起身,跟着又将话锋一转蹙眉道。“本宫今日略感不适。烦请太医为本宫把把脉。”
“诺。”陈太医起身走进帘幕,背对着宫女坐了下来。但他却并没有立即为董妃诊脉。而是用手指蘸了清水在案几上写下了一串字,“操欲北上开科取士,朕当如何处之?”
董承瞥了一眼案几上的字,亦用手蘸了清水在案几上写道,“任其北上。”
陈太医见状点了点头,迅速抹去案几上的字,继而又写道,“刘表有消息?”
“有。”
“马腾?”
“无”
董妃坐在一旁看着父亲与陈太医如表演哑剧一般通过书写来问答,脸上虽瞧不出悲喜,手心里却早已闷出了丝丝汗水。自打赵彦死后曹操便加强了对大内的控制,其不仅向皇宫增派了一个营的兵马,更是将刘协身边的内侍也一并换了干净。而刘协在见识过曹操的手段之后,亦不敢在宫内直接接见近臣。当然年轻的天子并不会就此甘心接受曹操的控制。于是在董承的建议下,刘协开始一边装病拒绝上朝,一边通过陈太医与董妃同董承等人继续保持联系,从而暗中策划对付曹操。
像是此刻刘协就通过陈太医向董承询问有关曹操在邺城开科取士的建议。董承本人对开科取士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唯才是举。不过曹操将科举的地点选在邺城倒是正合董承的心意。须知赵彦案让天子一党元气大伤,如今的许都可谓是万马齐喑。就算有人对曹操心存不满也不敢说出口。毕竟赵彦等人的脑袋至今还吊在许都的城门之上。而倘若曹操在这当口离开许都前往邺城的话,那董承便可放开手脚与刘表、马腾等诸侯加强联系。
相比跃跃欲试的董承,董妃心情只能以忐忑二字来形容。对于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子来说,江山社稷远比不上为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来得重要。只可惜现实容不得她苟安于内室。因为她的丈夫是当今的天子,她的父亲是当朝的重臣。这两个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男人,恰恰都对权利有着无限的yù_wàng。于是董妃也只能以身怀六甲之身参与到了这场攸关生死的博弈之中。
陈太医是刘协的传话筒,他只负责提问,不负责讨论。所以他与董承之间的哑剧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当该问的问题就都问完了之后,陈太医便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枕、一块方巾,驾轻就熟地开始替董妃望闻问切起来。
虽说只是打掩护,董妃对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是十分关心的。却听她关切地问道,“如何?本宫龙胎可有恙?”
陈太医收起方巾拱手答道,“娘娘脉相平稳,腹中龙胎并无大碍。娘娘若觉身子依旧不适,老夫倒是有一剂宁神汤既可安胎,也可为娘娘消暑。”
“如此这般就有劳陈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