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吉续到:“为了尽善尽美,就算夏侯桓想要取食对面的蜜枣也不可得,除非长身站起——当然,于人前可是相当失礼。”
夏侯桓一声暴喝:“难道是我在枣里下毒,害死三弟?”
蔡吉摇摇头:“枣子根本就没有毒。”
边夫人忍不住问:“枣子无毒,难道是早上饭食投毒?”
蔡吉食指轻敲棋枰,悠然道:“林君方才入水阁取证,可有所得?”
“在下还未靠近水阁,远远就听见解忧之声。心道水阁莫非出了硕鼠,匆匆赶过去,却发现是郭照在清洗银瓶。”
郭女王瑟瑟发抖,“郎君说的什么婢子一概不懂。解忧把瓶子打翻了,我怕主母责罚——夫人,饶了阿照这次吧。”
耿弘却听出弦外之意,单刀直入:“瓶子里可有蹊跷?”
林飞坚定摇头:“没有。”
众人愕然之际,林飞手腕一翻,亮出一支滴露鲜花:“不过虞美人的花茎内,夹着一片马钱子。”
“啊……”边夫人惨叫一声,晕厥过去:水是她亲手灌进夏侯文的嘴里。
蔡吉无视手忙脚乱打扇递水的侍婢,娓娓道来:“一盘枣子都没有毒,不过枣子里掺了花粉。子皙弈棋时不住饮茶,是为了中和花粉。另外,子泉是不喝茶的。”
“那两枚有毒的蜜枣何来?”夏侯桓不动声色。
“当然是事发之时有人趁乱做的手脚。”蔡吉笑笑,“区区两枚蜜枣,带在袖里有何难哉?”
沈友诧异道:“两枚毒枣,只须藏在盘中最深处即可,何必多此一举?”
“不然。”林飞代答:“我检验之时,盘中尚余枣子二十三枚。枣子是佐兴零食,不是正餐;只一局棋,消耗几何?凶手把毒枣藏在最深处,岂非徒劳,惹人疑窦?”
夏侯桓冷声问道:“那依蔡府君之见,毒枣是谁所带?”
蔡吉好整以暇,食指揉着太阳穴:“倘若安贞记性不差,水阁出事时,恰有一人去拾跌落的杯盘。”
贾洛眼皮一跳:“郭照,出来!我的枕头是你偷的?阿威……是你杀的?”
举一反三,好伶俐的女人。
这面,边夫人已经醒来,扶着丁氏的手,音声嘶哑:“去,快把子皎叫来。”
郭照把一张俏脸紧紧贴在解忧身上,缓缓走到大堂之中,怀里解忧“喵呜”一声,凄惶不忍听。
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耿弘不爽了:“贾夫人,小婢无知,为人指使,携枣栽赃或有。弑主逆恶,未免骇人听闻了吧?”
贾洛屏息静气,双颊红潮消散,温言道:“一切有劳蔡妹妹,洗雪逋负。是非善恶,自有公论。”
林飞黑沉着脸道:“子泉之死,我可以不计较;阿威遭你毒手,我却不能袖手旁观。”
“哇……”郭女王终于哭出声来:“不关我的事,为什么污我清白?”(林飞:汗,你这么说会被曲解的。)
“把威小郎君没有写完的字补齐,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飞嘴里说话,手下挥毫,在“月出”之下,从右到左再写下“出月”两字。
衣袖一振,左手变出那本《山海经》,林飞环顾诸人,朗声道:“其实,威小郎君写的不是月出,而是胐胐!”
沈友喃喃背诵“中山经”的记述:“霍山有兽焉,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胐胐,养之可以已忧。”
“胐胐?”众人目光移到郭女王怀里的白尾黑猫解忧。
夏侯桓目露凶光,还未开言,夏侯河就拍案大声喝到:“说,是谁指使你杀害五弟?”
“不,人不是伊杀的!”蔡吉一语惊人。
说话间,夏侯建也来到大堂,目光有些迷离。
“愿闻其详。”林飞拱手退在一旁。
“威小郎君的致命伤只在心房一处,凭郭照十龄yòu_nǚ之力,一击便能刺入肋骨,致人死命暂且不论,单是正面袭击,便有违常理。倘由我出手,多半也在侧后以冰锥刺更容易得手,更脆弱无护的咽喉。”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贾洛方始问道:“那依蔡府君的意思,凶手另有其人了?”
“不错。”蔡吉自信满满:“其时我和正杰来到现场,发现干净得异乎寻常,除了血字外,并无任何蛛丝马迹。”
林飞一点即通:“不错,我详查阿威尸身,后脑、背部有跌落的瘀伤,初始以为尸体仆倒的撞伤——听蔡君之言,显然是移尸所致,现场另在别处。”
蔡吉一笑,转头对夏侯建到:“子皎,案发之时,汝在何处?可有人证?”
夏侯建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贾洛却走到堂中,轻轻拂开额前的刘海,如释重负:“我可以作证。我和子皎,案发时在竹林亭台笛琴合奏《长相守》。”
“贱人!”夏侯桓怒不可遏,锵啷一声,长剑出鞘,飞步奔来,剑指贾洛。
“当”一声清越的撞击声响处,刀剑相击,撞出一连串火花。
金错刀刀柄,稳稳握在夏侯建指节发白的右手。
蔡吉冷眼旁观,嘘出一口长气:“夏侯桓,你的剑尖,为何染血?”
夏侯桓如中霹雳,脚下一个趔趄,连退三步,倚柱而立,手腕颤抖不休。
蔡吉不去看他,笔直朝《秋山清霁图》走去:“其实铜鞮侯的本意,便是由你袭爵;同室操戈,未免令人齿冷。”
夏侯桓一声狼嚎:“怎么可能,老匹夫一直疑我不是他亲生子,怎会传爵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