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之罘。
共建会成立后,就为入会的中下户做了几件实事。
先是秋收,以村为单位组织若干生产互助组,请几位头面乡绅出面,说服各村的上户,拿出自家的耕牛、大车等生产资料,中、下户出力,合理调配各种资源后,秋收比以往更快,也更加顺利。
然后是包税,同舟社安排了一帮年轻先生,和县乡胥吏当面算清共建会覆盖村社的税、粮额度,将各户的收粮征税账目做得明明白白。
结果,大部分人家竟然比以往少交了少许粮税(这中间的内幕太多,徐泽不想现在就挤破这个脓包)。
甚至一些因病、遭灾的人家,有同村乡亲担保,还可缓交税粮,所缺部分,由共建会补齐,第二年再补上即可。
“大部分人家”以外的,是在征收粮税一事上“吃了亏”(没占到以前“该占的”便宜)的上户,自然不依,有些人便在共建会内闹,提议所有乡绅地主退出共建会。
入会的中、下户见共建会说话算话,在秋收、征税等事上真起到了作用,有了主心骨,自然更不依。
一些激进的下户翻出陈年老账,列举某某曾巧取某户田地,某某曾侵吞村镇公款,某某趁某户受灾恶意退佃,还有人提议清查本村以往的账目,到某上户家去“讨说法”……
这下,先前闹事的上户反而怕了,又偷偷找到朱武,赌咒发誓自己从未为祸乡里,表示愿意配合共建会工作,并自愿捐献钱粮以济会务运行所需云云。
共建会内部各阶层之间的第一次冲突就有失控的苗头,这不是徐泽想要的结果,不谈此时是否具备开展农民运动的客观条件,就他手下正在逐步形成的利益集团,也不会支持这件事。
开展农民运动需要科学的理论指导和严密高效的组织支持,这些都超越了徐泽的能力范围。
坦白地说,徐泽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了这种人类有史以来最狂暴最彻底的力量。
现在也远没有到天下沸腾的时候,自己要做的是闷声发大财,而不是当出头鸟和倡乱者。
放任这种自己控制不了的力量泛滥,对自己,对参与的百姓,对整个天下,都极不负责任。到头来,害人害己,反会让北方崛起的女直人捡便宜。
主持共建会日常会务的朱武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终于明白了徐泽当初培训时反复强调“此乃大杀器”,要他务必“稳控节奏、协调关系、团结各方”。
好在,徐泽早有准备预案,矛盾闹得最凶之时,远洋商队返港,结算获利分红,船队招人、作坊招工、同舟社外包订单等,成功分散了大部分人注意力。
借此机会,朱武约谈了几个上户代表,逼部分佃租过高的地主降低了租率,免除了一些不合理的高利贷,此举,自然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赞扬。
此事过后,中、下户更加积极投身共建会事务,特别是带头“闹事”的那些人,主动充当同舟社眼线,及时反馈乡间的各种消息,并积极送子投军,以求共建会背后的同舟社进一步庇护。
上户乡绅们则在盼着远洋商队分红到手的同时,感慨世风日下,道德沦亡,就连族内本家一些不成器的子弟都变得更不听话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朱武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根据徐泽的要求,修订了共建会议事章程和日常运行规范,尽量确保会内各阶层在这个框架内进行合理适度的斗争,而不是动不动就掀桌子。
……
两水镇,辛家老宅。
前些时日,辛介甫一家搬回镇上居住。
因为大沙坝改造之事,辛介甫觉得徐泽仁义,在组建远洋商队和共建会之事上颇为卖力。
但随着其子映安入了州学,会内又爆发严重的阶层对抗,一些上户被逼降租,下户们则趾高气扬,他这个积极推进共建会事务的执事夹在中间自然难受。
感受到乡绅们对自己越来越明显的疏远后,这个精明的的小老头果断选择了明哲保身,不顾女儿的反对,推掉了执事职位,搬回镇上居住。
“汐娘,不要担心,为父去两三日便回。”
青阳河下游的一片佃田与临近大户李俭有纠纷,每年的租子都不好收。
今年,辛介甫打算亲自出面,彻底解决这件事。
辛灵汐送出了门,再次挽回道:“爹爹,你既已入了共建会,为何不委托朱会首出面解决这事?”
辛介甫看着女儿,叹气道:“为父当然知道按共建会的办法和佃户们议定佃租更好,更能让家业长久。但乡情难却,没了乡绅们的支持和认同,现在就别想在两水站稳脚。”
“那好,爹爹早点回来。”
“可是,当初就是这些乡绅和我们家闹纠纷啊”——清楚老父的性格,辛灵汐将这话埋在心里,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申时,随辛介甫一起收租的田管事鼻青脸肿的跑了回来。
“田叔,不要急,慢慢说。”
尽管心里很急,但辛灵汐仍然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让话都说不利索的田管事喝了水,再慢慢讲。
辛灵汐的镇定感染了田管事,稍喘两口气,终于理顺了头绪。
“李俭几个月前将自己田产投献到巴陵县公名下,顺便把咱们家的那片佃田也都划了过去,老郎君与他理论,这狗贼词穷,就把老郎君扣了起来,要我回来取了地契,再去对质。”
“我爹爹怎样?”
“还好,郎君是斯文人,没有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