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淡淡一笑,道:“我是贺拔一系,贺拔与你家高都督什么关系,大家心知肚明。”
他心中本来还存有一线希望,心想贺拔岳迟迟不现身,必有筹策,但这时放眼望去,层层叠叠都是敌人,心知再无侥幸。
眼见乱军之中,宇文泰、王思政犹自恶斗不已,他心下有些歉意,如果不是要救他,他们本来可能不会陷身乱军之中。
如今,孤立无援,他是决计不肯让自己被高欢所俘的,贺拔岳兄弟俩与高欢在尔朱荣帐下争锋,本来便已经落于下风,若是自己再被俘,增加高欢的筹码,高欢能把贺拔岳兄弟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他淡淡的回眸,望了望宇文泰、王思政,这时场上杀声震天,他心中想的却是,这般两位好兄弟,只可惜再也不能对坐鸣琴,谈风弄月。殊为可叹。
命运之事,总是教人无奈,只能期待魂归地府之后,三人犹能结伴同行。
他挥剑,向咽喉抹去。
斛律金怜惜不已,哪肯让他从容自尽?独孤信若死,高欢也必然背负虐死同袍之名,葛荣未灭,还有大军数十百万,将来还靠高欢招降纳叛,若此际独孤信死在此地,对高欢声名、未来都不好。
他当下来不及多想,持刀向前,故意卖个破绽,轻声道:“挟持我。”
独孤信大是愕然,但变故陡生,机会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右手陡然探出,已抓住斛律金胸口的“膻中穴”。
斛律金登时动弹不得,独孤信腾身而起,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了斛律金头颈之上。
变出突然,众人都猝不及防。
窦泰气急败坏,斛律金的妻子是他妹子,他再也料不到会发生这等变故。
独孤信怒喝道:“闪开,不然我杀了他。”
众人听他大喊不由自主的退开了几步。
斛律金被挟持,局面登时逆转,众人都知道高欢与斛律金交情匪浅,窦泰与斛律金又是亲戚,俱各投鼠忌器。
窦泰有些声色俱厉的喊道:“独孤,斛律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定把你千刀万剐。”
独孤信叹了口气,对窦泰轻蔑的一笑,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对高欢叫道:“让我的两位朋友走,他们与这事毫无关系!”
高欢缓缓来到垓心之中,乱军之中,这三人这等搏杀,他心中知道这三人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一流的人物,但是三人此刻脸上汗渍加血污,他除了能辨识出来独孤信,其他两人全都不识得。
高欢扭头看了看二人,道:“独孤,我愿意放这二人,换回斛律一条性命,但是他们俩肯走么?”
变出突然,谁也没料到这个结局,这时,宇文泰、王思政趁着众人震骇之际,纷纷荡开身侧乱兵,向着独孤信这边杀了过来。
独孤信这下怔住了,高欢所说的确实是个问题,高欢纵然愿意释放这二人,这二人都是好汉,却未必肯走。
这时候,众人只听的不远处马蹄之声大作,贺拔岳、贺拔胜带着一彪人马豁啦啦的赶来。贺拔岳远远的便大声喊道:“独孤、独孤........”
高欢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贺拔岳、贺拔胜来的是时候又不是时候,他本来已经准备放了宇文泰和王思政,然后换来独孤信的被俘,拿下独孤信,鉴于独孤信声名不重,他可以要求尔朱荣将独孤信的裁量权交给自己。
有独孤信在手,贺拔岳兄弟投鼠忌器,他在与贺拔岳的竞争中便会稳居上流。
但贺拔岳在袭击了赵贵营盘之后,忽然失踪,现在又忽然现身,他已经想到,贺拔岳定然是为了独孤信的安全,去向尔朱荣求尚方宝剑去了。
平心而论,他是知道,自己和贺拔岳之间的矛盾,其实都是尔朱荣乐见的,尔朱荣一直在他和贺拔岳中间玩平衡,让他们彼此形成两个派系,他是知道的。
这是尔朱荣的驾驭手段,不会放任他们任何一个做大。
他也考虑过放了宇文泰、王思政的同时也一并放了独孤信,但是对死去的这些将士没法交代。
如果不杀不放,到时候独孤信十之八九会转投贺拔岳麾下,那时候,贺拔的势力会增强。
所以,他确实很踌躇,独孤信的处理问题而言,对他来说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过战场上的形势如火如荼,需要他立即下决定,但他偏偏一时却无法下决定。
他本以为,对付一个独孤信,有窦泰、斛律金在,应该早能够将之一网成擒。自己若擒了独孤信,贺拔岳自然没话可说。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还有两个少年,天生神勇,竟然帮助独孤信抵抗到了现在,一直支撑到了贺拔岳赶来。
便在他筹策不定之际,贺拔岳、贺拔胜已经带着一彪军马经过他的身边。
窦泰、彭乐等一干高欢麾下将领拦住了贺拔岳兄弟的去路,他们没有高欢那么多的顾虑,他们只有麾下被独孤等三人大肆杀戮的仇恨,俱各断喝道:“怎么?你们要来抢功不是?”
贺拔岳、贺拔胜翻身下马,贺拔岳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高高举起。
“奉大将军命,前来招降独孤信。你们胆敢拦阻?”
贺拔胜这时也取出尔朱荣的亲笔朱谕,哗啦一声展开,念道:“着贺拔岳前来招降独孤信,一切人等,立即放行。”
窦泰、彭乐等人一听是尔朱荣的命令,不由得懵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看了看高欢。
只要高欢有所表示,他们仍旧会动手,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