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守王府大门这其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因为便在他们退守大门之时,两边围墙短垣之上早有无数的军士以人为梯,翻了进去。
整个王府内外,这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无一处无争斗,到处都是血腥的乱兵厮杀。
双方缠斗之下,对方久攻大门不下,宇文泰、元子攸等人拼死扼守。
从两侧门墙,四周院墙翻进来的人便越来越多,元子攸府邸之中还有一些老弱亲属这时都面临着决死之局。
众人在前院交手,乱兵早已奔向中院、后院、左厢、右厢,乱纷纷的到处都是乱兵。
宇文泰与元子攸、萧赞、萧东奇、元劭等人背靠而立。
外面这时涌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将众人围在垓心,层层叠叠。
宇文泰和元子攸身边的那些少数尚属忠诚的亲卫们、王府仆役们一个个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众人这时都已经浑身浴血。
就连萧东奇都已经钗横鬓乱,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早已经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
她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般纷乱、野蛮、暴力的厮杀,这是第一次。
萧赞在她身边,情形好不了多少,也是双眼血红。
宇文泰在他的另一侧,她清楚的看到他手中的钢刀已经卷刃,这把刀已经不知道奋力劈了几千百下。
元子攸、元劭、元子正一个个俱各都像是森林中被围困的猎物一般,一个个都是困兽犹斗。
军士们忽然一阵骚动,在院子里、在他们身后围困他们的军士们忽然纷纷闪开,让出了一条宽约一米的血路。
顺着这条血路望去,只听得几名敌军将士喋血狂笑。
在这条血路的尽头,元子攸的妻子被两名官兵押着,看见元子攸,忽然拼死挣脱向着元子攸跑过来。
元妻断肠嘶声叫着:“殿下——”
她还没跑两步,一名官兵从后面追上,一柄长矛从她后面搠了个通透。
长矛洞穿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也因为那柄长矛的穿透仍旧保持站立之姿。
只是血突突突的直冒,瞬间染红了胸口以下的大部分衣襟。
血红的矛尖从她的胸口冒了出来,然后倏然抽出,鲜血狂飙。
萧东奇从来没有看过这般凌虐妇人的场面,这般屠戮妇婴的武功。
她是女人,她感同身受,这一刻她几乎是快要疯了,声嘶力竭的喊道:“畜生养的.........畜生.......”
元子攸眼眶之中血红、流下来的也不知是血还是泪...........
元妻声音微弱下去:“殿.......下,保、保重。”
她的身躯还挣扎着没有倒,跌跌撞撞向元子攸这边来。
但随后便被官兵从后面推倒;
一个士兵纵身上前趁她身形未倒,一刀掠过,砍下了她的头颅,提在手中,大声喝道:“敢有不从反抗者,皆死。”
元子攸双眼通红,怒吼道:“你们这些畜生,如何擅杀良人?”
他想拼命往妻子的身体处去。
但一队又一队的官兵阻隔了他的去路。
他奋力舞动钢刀,杀红了眼,口中狂呼乱吼,状若疯狂。
宇文泰见状,赶紧舞动钢刀,替他防御,萧东奇在他身后,斜眼看看后面。
见有两个提刀的官兵赶上来,萧东奇回身便是一剑,结果了性命。
士兵们层层叠叠簇拥上来。
元子攸狂吼:“本王所犯何罪……”
一名官兵头目提刀砍来,冷笑道:“太后有命,非常之时,所有宗室皆往永宁寺安排居住,由朝廷负责下抗命不遵…….”
元子攸挥刀劈死一个靠近身边的官军,钢刀上的血一滴滴的滴落尘埃。
众人背靠背且战且行。
如今他们俱各都已经杀红了眼,神勇且凶悍,众官兵围定却也不敢擅自上前。四周围拢,呐喊声震天,杀声震天。
李神轨这时在一众官兵的护卫下突入前院。
见状劝降道:“让你们去永宁寺又不是下油锅上刀山,何苦挣扎?”
“长乐殿下,这刀枪可不长眼,万一殿下有所损伤……”
元子攸嘶声道:“天子何罪?天子死于何人之手?”
“你怎知道我入永宁寺便不死?本王不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何必枉费唇舌。”
元子攸大喝,长刀一划拉,将近身的一排马槊全部削断。
宇文泰望了望层层叠叠的官兵,完全看不到头。
心中暗叹:“难道我竟然会葬身此处?可怜大志未申。大志未酬,东奇还没愿意嫁给我,难道我便死在这里?”
众人虽然被困,但是慷慨激烈之气却沛然。
萧东奇见宇文泰神色有些茫然,她这时已经汗透罗衫,不知何时已与宇文泰背靠背站着。
两人几乎肌肤相接,他们上次肌肤相亲的时候还是躲在太后寝殿旁边的那口箱子里。
那次之后,随着对高欢的思念日渐炽烈,她以为她再也不会与宇文泰亲近了。
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是在这般面临生死的时候他们又近距离的接触。
但她这时的抵触情绪不知为何已经大减,她心想:“这样很好。”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宇文泰也有脆弱茫然的一面;
宇文泰这时候绝望的挥舞着钢刀,虽然仍然力量满格,但是她却看出他的招式已经散乱,已经疲于应付。
人的招式都是由心催发,意识清醒则招式不乱。
她忽然用肘撞了撞宇文泰:“嗨,黑獭,你读史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