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年笑意盈盈地眨了眨眼睛,眸光清洌如一泓清泉,田敏丽眼圈狠狠一烫,倏地伸出手掩上贺锦年的双眼,强抑着心中的酸涩,用着欢快的语气,“乖,闭上眼睛!”言未毕,泪已滂沱。
她一生最怕的就是这一双无邪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申钥儿刚出生时,默默忍受身上湿疹发作时,看她的眼神。
如今,田敏丽照顾贺锦年已有一个月。
刚开始,贺锦年象个初生的婴儿,什么都需要人照顾,在田敏丽耐性的引导下,她很快就学会了自已走路,自已吃饭,学会了用单音表达心中的喜怒。
这两天进步得尤其快,白天,想如厕时,她已会用手势告诉田敏丽,已不需要田敏丽一天分几次带她出恭。
田敏丽每天下意识地和她说很多的话,教她一些简单的词汇,如“风”“雨”“太阳”“月亮”“姐姐”“哥哥”等,唯独不敢教她念“母亲”二字。
田敏丽想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教她读书习字,或许不用等上三年,贺锦年已能象一个十七岁正常的少女,完全不需要东阁再施术恢复她的记忆。
于她,或许这才是彻底的责重生!
可她自已呢?她知道自已熬不到那时候了,她借用一个平凡的肉身去施巫术,反噬让她极速衰老,加上照顾贺锦年跟照顾一个婴儿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忙碌,她的身子已日渐破败。
而东阁受了一道天谴,三年后方能为她施术,而她,怕是等不了三年。
可她心中并没有遗憾,能够在有生之年,照顾自已亲生女儿,把十几年前从不曾赋予给自已亲生骨肉的母爱悉数给她,她死而无怨!
秦邵臻三天会来这里一次,每次会陪在她身边两个时辰,他多数会带她离开行苑去散步,晒晒太阳,或是带她去骑马。
田敏丽一边低语,一边配合着女儿的呼吸轻轻拍着她的胸口,看着贺锦年愈来愈沉重的眼皮,田敏丽忍不住再一次俯下一吻,“宝贝,祝你做个好梦…。”
贺锦年昏沉中感到田敏丽暖暖的气息,嘴角绽开一丝淡淡的笑,脑海里霎那间跃入一幅画卷,春风吹绿柳,繁花满地,一条幽谷涧溪从天上直落而下,落地水声清婉悦耳。
水雾中,一个绝色少年盘腿坐在绿地中央,膝上放着一把瑶琴,纤指细细拨动,如珠落玉盘。
贺锦年跑了过去,在美少年的面前坐下。
那少年抬起首,一双璨灿的琥珀眸子在阳光下泛着七色之光,他朝她嘴角微微一抿,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声音如泉温润,“阿锦,还想看你自已的故事么?”
她眸中泌出浓浓忧伤,缓缓地颔首。
六月伸出手,轻轻拢了拢她披落在地上的发尾,将它们掬起后分放在她肩的两旁,柔声细慰,“阿锦别伤心,今天是第三天,你看到将全是幸福,在那里,有你真正的爱人,他叫顾城风,会把你放在手心上!”
六月一笑,琥珀眸中荡出粼粼璨灿之芒,修长白皙的十指轻抚,伴着流水之声,声音更是扣人心弦……
苍月,燕京金銮殿。
苍历115年春,二月十四。苍月国帝王顾城风因贺锦年弱冠典仪,在皇宫大摆盛筵。
弱冠典仪由帝王顾城风和大学士贺元奇共同主持,燕京城内四品以上朝臣及其嫡子悉数入宫前来观礼恭贺。
这样隆宠,惊动了整个朝野。
大殿之上,她见他站在高处朝着她扬手,“锦儿,上来!”明黄广袖,一身明黄将帝王雅致高贵姿挥洒到极致,手中拿着一把玉梳,含情脉脉的一双桃花眸,温润如玉的笑颜。
贺元奇一惊,当庭站出来,“皇上,这不妥,请皇上让内务府的教习嬷嬷施礼!”
百年来,皇子及冠,公主及笄尚无先例让帝王亲执玉梳,贺锦年以何身份沾此荣耀?
贺元奇语声刚至,众臣纷纷表态,皆认为这不合苍月的礼数。
顾城风神色悠然,置若罔闻,甚至不生怒意,只朝着贺锦年微微颔首示意让她前来。
“谢皇上恩典!”贺锦年站在大殿中央,一礼后,抬首朝着顾城风微微一笑!而后,故意装作没发觉贺元奇频频传来的焦急眼神,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站到了帝王的身侧。
她一身繁复刺绣的白衣,纤尘不染,身量已过他的肩头,黑色眼眸美如皓石,冰雪般的肌肤被金碧辉煌的百盏琉璃灯照着,美得雌雄难辩。
“锦儿,可愿?”帝王俯首,与她的脸几乎贴近,神情温柔,五官如神砥。
“愿意,梳几根头发而已,又不是输了江山!|”她笑,而后转身,背对着他。
礼部司仪双手高奉黑檀木托盘,跪了下去。
帝王从托盘中执起玉梳,轻轻沾了沾玉碗里的清水,边上的礼部尚书马上高声吟唱,“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礼行……”
仪势中,帝王亲自三梳其发,而后,拒绝宫人的帮手,亲自掬起她及腰下的长发,握紧——心中满满是独占欲!
若非是贺元奇三次公然上奏要接贺锦年回府,并为其子亲自主持加冠之礼,他怎肯将这样的重要之日与众臣分享。
既然贺元奇要公然让整个苍月的人知道,贺锦年已年满十六。
不如,让他亲自为贺锦年加冠!
贺元奇想用父亲的身份割断他和贺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