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说在青石峪外围瞥见过那山鬼的身影,这话不假;我又说自己没进过青石峪的深处,这话是假的。”
老猎户说完了这句话,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曾经,老猎户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那时他跟着长辈在睦里庄周围的群山中打猎,意气风发。等渐渐有了一些胆子,老猎户就想着自己闯出个名头,打一些别人没打过的猎物,见一些别人没见过的世面。
这样的想法一直贮存在老猎户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直到那一日他在青石峪的外面瞥见山鬼的身影,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有必要说明,在老猎户年轻的时候,青石峪就已经成为他的长辈们谈之色变的地方,尤其是青石峪里的瘴气,令人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可是,当老猎户见到山鬼的那一刹那,他心中久久贮存的那个想法突然冒出来,并且战胜了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
“我若是能猎捕到山鬼,岂不是比猎捕到老虎、獐鹿还令人钦佩?还有那青石峪,多少年来没人敢进去,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我若是能找到,岂不就发财了?”
想到这些,年轻的老猎户再没什么顾忌,趁着夜色翻墙离家,在月光的映照下来到青石峪的外围,睡到天亮。等太阳一出来,瘴气消散,年轻的老猎户如猿猴般蹿入青石峪,满怀激动之心,势要猎捕到山鬼,并找到青石峪内部可能存在的奇珍异宝。
……
……
“哎,要是能让我重新选的话,我打死都不会进青石峪的。”老猎户在不知不觉之间将第二锅烟抽完,又续了一锅。
在火光的映照下,张四九注意到老猎户的面皮在抽搐,甚至他握着烟杆儿的手都在颤抖。
他在害怕!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每每想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在害怕。
“老丈,您在青石峪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树!”老猎户道。
“树?”张四九愕然。
“树!”老猎户肯定地说道。
“是那种有枝干、有叶片,叶片上有脉络,甚至有时候还长几只虫子的树吗?”
“不!”老猎户摇头,“我说的树,有枝干,没叶片,更不会长虫子。”
张四九皱起眉头,有些不太明白。
树怎么会没叶呢?
《树没叶》这个相声段子张四九倒是听过,还挺喜欢,但是他知道,老猎户说的绝对不是相声段子。
“老丈,您能解释一下吗?”
老猎户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我进青石峪的时候,青石峪内虽然没有瘴气了,但雾气却还有一些,迷迷蒙蒙,让人瞧不清路线。但说来奇怪,我往青石峪的深处一走,竟然就奇迹般地找到一条小路。”
“有路?”张四九好奇道:“有路是不是说明有人住在里面?”
“我当时和你现在想的一样!”老猎户道:“我顺着小路往前面走,七拐八拐,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虽然依旧在路上,却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正当我想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辨别方向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将我面前的浓雾吹散,于是,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你看到了那棵没有叶的树?”
“是的。”老猎户点头,“好大的一棵树,就在距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伫立着,我后来推测,足足需要三四十个人才能够将它环抱过来。”
张四九咋舌,“这么粗的树?”
“嗯。”老猎户道:“它不仅树干粗壮,而且枝条繁密,以树干为中心向四面延伸,方圆不可胜计。”
张四九微微点头,“树干那么粗,枝条肯定茂盛,只是,它怎么会没有树叶,难道已经死了?”
噌!
老猎户猛然间站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张四九,“你,你,你说什么?”
张四九被老猎户的样子给吓到了,迎着老猎户惊骇的目光,道:“老丈,您没事吧,我说什么了?”
“你说,死了,死了!”老猎户重复着后面那两个字,面露惊惶的神情,他不再看张四九,而是盯着脚下的地面,一边重复“死了”这两个字,一边蹲下来,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抽烟。
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平复内心的惊恐。
张四九没开口,生怕再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刺激到老猎户。
“是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猎户淡淡地吐出这三个字。
“树,死了?”张四九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树,是人!”
“谁?”张四九皱眉,他又不明白了。
“树上挂着人,每一根枝条上都挂着人,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都是死人!”
张四九眉头紧皱,脑门都几乎要炸裂了,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那棵树,那棵年轻的老猎户遇到的树,它有树干,有枝条,没有树叶,但是它的枝条上依旧挂着东西,挂着的,是一个一个的死人。
树有多粗,三四十个人才能环抱过来;枝条有多茂密,以树干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方圆不可胜计。
树上挂了多少死人,无!法!估!量!
“你明白了吧?”老猎户看着张四九,目中闪烁着森森的寒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从那之后,我再不敢想出人头地的事情了,老老实实当一个猎户,打打野兔、打打野山鸡,挺好。”
老猎户的话说完,旁边的帐篷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