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自有戏子唱,却忘曲有终了时)
花旦轻移步子,款款生莲,咿呀着喉头微颤,将这戏腔空转。
雪夜华灯,映下千桌宴席,席间银铃百响,呼应着台上红妆。岚风第一次听这戏腔,似与寻常歌谣不同,婉转中带着不羁,把那女儿心细唱出了男儿豪爽。
那旦角,唱的是女儿心结。不知情郎此去几春秋,但看女子痴痴等候。
相思难,难相思,百年千年欲语迟。她知他不会归来,他知她仍在等候,可这情愫能穿越时光,却穿越不了山河与生死。
曾忆兮——
远山乍破、两三点星光。
清莹如墨、东海夜浮浪。
远有青鸟、衔来百果香。
称意随心、棍舞小轻狂。
世间事、风月长,人面桃花难思量。
一曲战歌四方起,唯有琴瑟梦琳琅。
戏腔起浮,戏台上灯落昏黄,那花旦一转身变成了少女容妆,迎着从台下走来的六耳猴子。
那六耳猴子也不再是方才与齐天争霸的那模样,而是换上了戎甲,带上了风霜。他一手握着一面大旗,一手提着一根铁棍,就像是沙场的征前人,又如同赴死的不归将。
岚风见那六耳又走上来台来,便知方才自己的所猜不假。他道:“此番,应是讲的这女子与猕猴王的回忆。东海的花果山,猕猴王的随心铁杆兵,这些东西凡人不知,可我们妖族都是知道的。”
二人在这灯下相视,在这雪中凝望。
少女花旦牵起衣袖问:“君何去?”
那六耳猴子道:“闯南天。”
少女花旦再问:“君诺几时归?”
六耳猴子道:“再见无归期...”
少女花旦掩面轻泣,她哭道:“天下事,妾身不知。你我情,妾身固守。”
说罢,她从一旁又接过了那道红绫,将这红绫系在了六耳猴子的颈上。
六耳猴子道:“一身戎装,莫敢惹风尘,两手赤血,怎敢误佳人。”
他将手里的大旗一挥,仰天喝道:“此生,我定要让这长风起,吹向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少女花旦痴痴望着六耳猴子,她转身从石台上拿起一壶花酒倒在杯中。起声唱到——
今夜君披凤霞绫,敬君三盏酒将行。
但凭君意往南天,妾身愿守自伶仃。
她倒下第一杯酒,递给六耳猴子道:“这一杯~敬与君,天高远上欺寒星,此去若捣灵霄殿,归时谈笑三千年。”
她倒下第二杯酒,递给六耳猴子道:“这二杯~敬与君,莫要妄自追二心,败时需留青山在,何愁英魂不复来。”
最后一杯,她独自饮下:“这三杯~妾自饮,难留君心共我心,长风落尽无归路,此后再无逍遥情呐~”
随着三杯酒饮下,六耳猴子便拿着大旗走下台来,而那少女花旦也是一转身又变成了红衣模样。
这戏腔悠悠,贯彻进看客的耳中,此时这些人哪里还管戏台上唱的是什么,且把酒喝干,肉吃狂。
红晕浮在人脸上,与那戏子脸谱相仿。他们看着台上人,台上人也在看着他们。人们已经分不清到底这出戏,谁是演员、谁是看客。但有一点可以知道,今宵且醉,不醉不归。
岚风与海夜笙此时注视着那花旦的眼睛,那花旦也怔怔看着他们。
花旦莞尔一笑,自饮一杯。又将那戏腔唱了起来——
看过一年终场戏,花脸儿、大青衣,百花霓裳,雪里共佳期。戏中真假何曾辨,今日尽,随梦去。
且听一声唱旧曲,女儿情、君可忆?百年风落,青丝换白髻。空有明月动潮汐,生死约,阴阳离...
曲终,那花旦召集上戏班子的所有人上台来向台下百姓道别,下面的巫族百姓也是掌声相送。可就在那花旦转身的一瞬间,岚风分明看到她的眼神瞥向自己,又咧嘴一挑。
岚风眼神一凛,向海夜笙道:“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戏班子了。”
海夜笙点了点头,岚风见一旁若雪正与娇儿闹得欢腾,便推了一下她。
“你干什么臭小子?”若雪道。
岚风向她低了一个眼色,突然嚷道:“哎呀若雪,你是不是着凉了?怎么浑身这么冷啊?”
若雪虽不知道这小子又在计划什么,但也大概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便顺了岚风的话向扶着额头道:“好像是有点凉了。”
岚风扶着若雪道:“久叔久嫂,你们先吃着,我这姐姐身子招了些风寒,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下。”
久叔道:“行,自家路你们也认得,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坏了身子。”
岚风三人点头,忙从这千桌宴席上撤了下来。三人来到僻静之处,岚风才将事情始末告知了若雪。
“那还等啥?还不快追!”若雪道。
岚风掏出鬼脸石头道:“我们先理一理,这戏班子花旦现出了这鬼脸,定是与巫月一族脱不了干系,再加上她在戏台上唱的这些,分明是知道不少关于猕猴王的事情。”
海夜笙道:“少主先不要忙着下定论,还记得支支曾说过,这鬼脸符号是巫月一族的图腾,但是我见这帮人除了那花旦,都没有什么物什上带有这鬼脸的,所以我们还需小心行事,莫要惊扰了无辜。”
岚风点头:“既如此,我们先去探探那戏班子吧。”
说罢,三人闪烁身形来到了北台处,他们见那戏台班子正在收拾细软,却不见那花旦,便走了过去。
戏班子的班主见岚风三人前来便上前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