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内,贾东风在昏沉中迷迷糊糊,唤了傅欢情的名字数千遍,傅三千穷极无聊地在贾东风身边数着数,数到第三千零一遍的时候——
“如何以命换命?”一个沙哑又急切的男声,声音的主人早失了泰山崩于眼前色不变的风度。傅欢情终于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二十个风尘仆仆的将士。
他依旧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裳,只是这衣裳有些破旧,袖口已经磨烂了,想来是长久控着缰绳日夜赶路所致。
衣服的下摆不知在何处沾了泥,因为太多而结成了块,想来是在某处冒雨赶路。
胸前隐约可见几块白色的油渍,应该是顾不上吃饭,马上疾行落下的污渍。
他身上甚至散发着一股恶臭,应该一路行来急得不知出了多少汗,又不曾洗过一次澡。
从钦州到蜀州,千里之路,他只花了三天。
看着素有洁癖的傅欢情这样邋里邋遢失魂落魄地站在营帐中,想着贾东风唤了三千零一遍的名字。傅三千突然鼻子一酸。为什么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却偏偏不能在一起。
贾霜却没有这么多愁善感,他只是简单道:“护国公,我需要你的血。”
傅欢情撸起袖子,却又犹豫了一下:“我的胳膊太脏了,要不要洗一洗再来?”
贾霜摇了摇头:“首先要先试一试,你的血能不能和陛下的相融。”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与贾东风府中皇嗣的血相融。
傅欢情点了点头:“我明白。”
刺破贾东风和傅欢情的手指,两滴血共同递到白瓷碗中的清水中,倏忽的功夫,便融合在了一起。
贾霜面色一喜,护国公的血不仅与光帝相融,而且还能与皇嗣相融,实在是太可喜可贺了,随即又是一忧:“陛下的血和血内的蛊虫将会引到你的体内,陛下会安然无恙,而你活下来的可能,只有万一。”
不是所有人都能舍得自己的命,这个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好。
傅欢情缓缓一笑道:“生死由命,我都知道,只是有一事,还望你和三千记住。”
贾霜恭敬一揖道:“护国公请讲。”
眼前这位大周的守护神,要救的可不止光帝的一条命,还有自己的。如此九死一生,比他战场厮杀都要凶险万分,他居然眼睛眨都不眨便答应了,若他有任何遗言遗愿,自己定当努力达成。
傅欢情正色道:“如果我死了,你们要把我的尸体运到钦州才能发丧,并且不要告诉陛下,我因何而死。如果我侥幸活下来,也不要告诉她,此法的凶险。”
傅三千的鼻子又开始酸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好的主子这么委屈地爱着一个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她有没有心理负担,一心一意只要她好,只要她平安喜乐……一种难以遏制的伤痛攥住她的心房,忍不住上前一步:“主子,能救陛下的,其实不止你一个人,让旁人来也是一样的,你不必亲自犯险。”
譬如甄连城就没有现身,只是让旁人来。
傅欢情可不知道他还能救皇嗣,可千里迢迢而来,足见对光帝的心意超越了甄连城。
虽说傅欢情的血还能救贾东风腹中的皇嗣,但只要他和贾东风都活着,自然还能有皇嗣。
傅欢情笑了笑:“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况且他比旁人都要心甘情愿,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傅三千张口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重重跪在了傅欢情的面前:“傅帅,你不能这样!”
原来是孟章。
这三天傅三千和贾霜联手,鬼鬼祟祟地封锁了消息,但先有陌生的男子进出光帝的大帐,又有傅欢情的现身,就算孟章再迟钝,都猜到有什么不对了。
趴在营帐外偷听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傅帅,你是大周的军神,你不能这样冒险,陛下知道了,也不会答应的!”
就算与他相交不久,然而兰陵皇城一役,他已心折于傅欢情的谋虑战术,这样惊才绝艳的大周军魂,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地给人以命换命?哪怕是光帝陛下,也不行。
傅欢情皱起眉头:“孟章,你这是大不敬。”
孟章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他的腿:“傅帅,你若觉得旁人不好,那就用我的血,我来跟陛下换命!”
傅欢情微微动容,旋即笑了笑道:“我曾经以为,我是属于沙场的雄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让我放弃我的领地。然而收到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最割舍不下的是陛下。”部署好蜀州送来的蛊毒,把钦州大营的指挥权交给了傅羽,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飞奔蜀州而来。千山万水锦绣河山,但如果没有她,便什么都不是,抿了抿唇,傅欢情决然看向贾霜道:“开始吧!”
换了血的第二天,傅欢情起了高热昏迷不醒,贾霜先后开了蚕砂、竹茹、陈皮,核桃、银花、生姜、冰糖,一碗碗退热的虎狼之药灌下去,却依然不见起色。一块块浸湿了的丝帕敷上去,不到半柱香就被撤下来。
傅三千神情凝重,咬牙切齿地瞪着贾霜忙碌的背影,如果目光是剑,贾霜的后背早就多了无数个透明窟窿。
“欢情……”不知何时,贾东风已经醒转,她在自己的营帐中见不到傅三千和贾霜,顺着人声找到这里,却发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就躺在眼前。
疾走几步,看得更清楚了:眼前的人不仅憔悴,而且又脏又臭,完全不似当年那个丰神俊朗俏将军。
然而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