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听青柳这么一说,眼睛便是一亮,笑道:“正好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小墨,你的书法已然有大家气象,果真在画技上更胜于书法,那就在合适不过了。”
墨非不禁疑惑道:“周老,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说,不会是真要我给你画一幅画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是求你作一幅画,但是却不是我自己要收藏,而是我要送一位老朋友。
我这位老友性喜传统书画艺术,过些日子就是他的八十岁的寿辰了,我就寻思着送他一幅画。原本还在犯愁去哪里淘弄呢,却不想你就是此道高手,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墨非笑道:“周老,只要你不嫌我的画拿不出手,我倒是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周老闻言,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小墨你不会推辞,像你这样寄情山水,淡朗闲疏之人定然不会像其他俗人那般惺惺作态。”
墨非微微一笑,却也是不以为意。一旁,青柳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窗前桌案上,铺开雪白的宣纸。墨非净手、调色,然后轻轻捻起一支大号的白云羊毫,这才转过身来,笑道:“不知周老准备要我画些什么内容?”
周老沉思片刻,这才道:“既是祝寿,就画幅松鹤图吧,也算是应景。”
在中国,人们常把仙鹤和挺拔苍劲的古松画在一起,作为益寿延年的象征,取名松鹤长春,鹤寿松岭,
墨非闻言,微闭双目,先是在心中细细勾勒,以做到胸有成竹,这才开始沾墨铺洒。
于是那笔锋中便在浓淡转折间晕染出一片墨青远山,几处怪石嶙峋。山巅一株虬然而卧的古松,在飘渺的云气中若隐若现。
远峰近树,飞瀑流泉,皆在其中。留墨非白,更见隐约悠长之意蕴。
墨非又换了一只中号白云,寥寥数笔,虬然古松下,变多了两只丹顶鹤。一回头顾盼,一只昂首唳天。苍松浓郁,枯藤披垂,竹花掩映,清流湍急,极为生动。
墨非再换一支笔,或铺墨,或重染,或是修饰细节,于是。这一副松鹤图就在墨非笔下渐渐清晰,到意态鲜活,几欲脱纸而出。
“好画。”周老不禁抚掌赞叹。
画毕,墨非在这幅新鲜出炉的松鹤图的右上,以小篆题写“松鹤长春”四个字,顿时,整幅画卷似乎都因为这四个人而变得古拙起来,仿佛有幽幽古意透纸而出。
墨非搁笔,转过身来,微笑道:“周老。可满意否?”
小院儿中,斑驳的光晕透过浓密的枝叶洒落在墨非的身上,映得他这么一笑,便如同秀竹展叶。清雅非常。
那一副风轻云淡、怡然自得的神情,在这静逸的秋季午后,更显得平淡清远,如同一副水墨润然的画面。
周老不禁有些微微恍神,心中暗道,小墨气质干净清朗。只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往那里一站,便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般风姿,卓然有翩翩君子的气度。
真不知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才能养就这般超然世外的清高与超逸。
摇了摇头,不再考虑这些,周老爷子俯下身子,细细看墨非刚刚挥墨而就的松鹤图。
赞叹道:“小墨,你这幅画,既有写意的意境和笔法,又有工笔的构架与细腻,生趣盎然,干笔枯墨间以淡彩,寓雅致于清朗疏散之中,真真是独具匠心。画风力追古法,风格清新俊逸。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是如何练就得如此的深厚笔力。”
说着,不禁笑了起来:“我早年行伍,直到上了几分年岁后,才开始接触书画,虽然在技艺上并不精湛,但是这么多年来,与书画名家相交,对于赏评字画方便却也是有几分眼力。
真不知道往日里那些自诩为清高雅士的老家伙看了你的这幅画后,会作何感受?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看到他们惊愕、不可置信的嘴脸了。”
说到兴奋处,周老爷子自己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行动间不禁有些手舞足蹈。
正在众人谈论这幅“松鹤长春图”时,小院儿外不知何时,悠悠然走来一个白发老者。
这老者穿着月白色的唐装,相貌古雅,满身的书卷气,行到墨非的小院旁,见半开的院门内,两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一个清俊的青年男子正在赏评一副水墨山水,不禁来了兴致。
站在门外,朗声道:“两位老哥和这位小友好雅兴。不知可否让老朽瞻仰一二。”
众人转过身来,见是一个气度儒雅的陌生老人,便知道是来古井村参观的,周老笑道:“自然可以,后辈的画作,正需要老先生这样有雅兴的人前来品评得失。”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者也不推辞。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后,俯下身子,细细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这才支起身子,轻声吟诵道:“
层壁耸奇诡,云浪郁行盘。
松根芝草茂,常令鹤看护。
字好,画更好,不知可是这位小哥所做。”
墨非听闻老者发问,连忙颔首道:“游戏之作,谈不得好,老先生却是严重了。”
听到墨非谦虚,老者不禁笑道:勿要谦虚,我虽然之前未与你相识,倒也是神交已久。
前些时日,也曾在村口儿处见到你写的“归园田居”四个字,却是已得柳公之精髓,刚健婀娜,均衡瘦硬,又兼有一种自然飘逸之美。
今日里,见到你的本人,果真是字如其人,倒是与你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