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商办衙门对洋务发展是有积极作用的,如果冒然关闭,则会给国家经济带重大打击。
而且,练兵一事,是他给载洸授旨的,而慈禧那边也默许了。眼下,载洸训练的新军已初成规模,说要裁军,谈何容易。
即便光绪自己此刻有意收回载洸的兵权,可这事又不是光绪所能决定的,关键还得看清朝真正的当家人慈禧的意思。
而此刻,光绪膝下的这些臣子,显然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光绪若是顺着下面那些臣子的意见行事,载洸为了能继续自己的理想跟事业,只会转头向慈禧求助。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彻底地将载洸推向慈禧的阵营,给光绪又树立了一个劲敌。
光绪此刻倒是希望,在这种君臣焦灼的时刻,能有人站出来打破这种局面,即便是有人能出来说几句中立的话,自己也好就坡下驴。
可是如礼亲王世铎、兵部尚书孙毓文等见风使舵的人物,见到此刻群臣抨击载洸的势头正盛,自然不会傻傻地出来挡这一箭,干脆在一旁默不作声。
而原本最有可能为载洸说话的醇亲王奕譞,此刻也告病在家休养;商官之类的,至始至终都受到科举入仕官员的排挤,上不得朝堂,始终是不入流的次官。
而底下的臣子,慷慨激昂地列举了载洸一系列罪状之后,就眼巴巴地等着光绪帝能对载洸下旨严办,以示惩戒了。
此刻的光绪当然不能傻乎乎地照着他们说的做,但这时候出来保载洸,矛盾立现,如果载洸是他们口中的“奸臣”,自己不就成了“昏君”了吗?
反过来,如果去驳斥清流党的言论的话,又容易失去清流党的拥戴,那可是光绪唯一的政|治筹码了。
光绪显然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局面,这种亦正亦邪、可是可非的事情,着实令他伤脑筋。
皇帝虽说是至高无上,可往往受到的牵绊和桎梏也是最大的,既不能不说,也不能随便说。
这种时候,沉默并不在他的权力范畴内。
底下那些摇摆不定、静观其变的人可以沉默,但作为皇帝,他不行。
总让下面的人吵吵嚷嚷也不是个办法,这时候,光绪只能向翁同龢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作为与光绪朝夕相伴的老师,翁同龢自然是看出来了光绪此刻的难言之隐,于是从御赐的座位上站起来说:
“回禀皇上,臣民已对洋务与新军一事颇为不满,按理,皇上应当上应天意,下顺民愿。
可商办衙门自创办多年以来,业务早已根深蒂固,非一日可拔除;至于新军一事,虽说是多次一举,但毕竟是斥巨资所创;若是一战未打,便让将士们都解甲归田,恐招来非议。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安抚流民,派人到灾区赈灾。
因此,老臣以为,赈灾一事,可交由贝勒爷全权督办。商办衙门盈利颇丰,只要贝勒有心为之,短时间内必可筹集到赈灾所需银两。
另外,操练新军一事,必须马上停止,让所部就地军垦屯田,自力更生,节省军费,以应对国库空虚、灾情紧急之困境,解朝廷燃眉之急。”
光绪听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挺了挺腰杆说道:“翁师傅此言,正合朕意,既可借洋务以解灾情,也可暂时平息民怨。
今日朝堂议事,列位臣工都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朕也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下面的臣子听到皇帝这样的答复,心生不满。眼看就要攻占敌人山头阵地了,上级领导却突然大喊一声“撤”,于是个个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并没有立即起身离去。
光绪帝见状,像是记起什么来似的,补了一句:“翁师傅留下,朕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臣等告退——”下面的一众清流听完后,才心甘情愿地将“倒洸”主战场让给了翁同龢,让他继续做最后的冲刺。
待到其他人都走后,光绪才得到了放松的机会,他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扭了扭自己僵直的身子,在养心殿里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边走边说:
“翁师傅,你这时候提议,让载洸全权督办赈灾事宜,就不怕他借此机会,提升威望,收获民心么?
现在,他在民间,可都快被捧成神了,人人都说他,文治武功,大清两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左右,几近圣人。
你说说,朕这个真正的天子,总不能比他低一等吧?”
翁同龢听完,沉思了会说:“皇上不必理会这般的民间俗见,乡野村夫,无知愚民,只知表面,不明所以,其言不值一听,其论更不值一提。
要听,就听那些饱读诗书之人的言语;要提,就提如今天下士子的心声。
眼下,天下士子皆不满贝勒久矣,指其不尊儒学,亵渎圣人,竟将西洋那些妖学引进国门,广而传之,而置四书五经于不顾,此乃舍本逐末、背纲弃礼之举,必遭天下士子口诛笔伐;
而贝勒又因为重商轻士,违背祖制,败坏纲常,为士子所不耻。得士子心者得天下,失士子心者,便是天下之敌。”
光绪听完,紧张的情绪才稍稍舒缓了一些,他将手肘搭在扶手上,手掌撑着太阳穴,一脸沉思的模样。
翁同龢抬头望了一眼光绪,又补充道:“可今日之大清朝,却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近年来,随着洋务的兴办,商务活动的兴盛,商人得势,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还要压过士子一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