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长叹一声,浑身虚弱地往后一靠,没了教育小儿子的心情。骂他,他的脸皮比城墙都厚,打他,不说夫人千叮万嘱,就眼前死皮赖脸胸无大志的恶心样,除非打死他,否则也没有效果。
闭目不想看见这个逆子,脑子里乱七八糟,嘴里虚弱地随口问道:“那你就准备这么混吃等死下去?就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谁家的女儿肯嫁你,看你日后如何是好?”
李宗瑞无所谓道:“爹,儿子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生活又富足,还怕娶不了媳妇?”
李纲无奈闭目摇头道:“小门小户自然可以,可门当户对的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你,除非是庶女。”
想想后世的现代公主们,李宗瑞贱笑道:“庶女,庶女好啊?爹,您想想,这嫡女一个个娇生惯养的,是能侍奉公婆还是恭敬丈夫?若是收拾她,娘家的老泰山老泰水能愿意,还不得大舅子小舅子的教训儿子。”
“所以,你不介意娶庶女?”
“爹,庶女好啊!从小到大看人脸色手勤脚快,进了咱家过好日子能不感激涕零地服侍咱,还是个准准的训练有素的管家婆。所以,娶庶不娶嫡乃是一种既帮助人、又利于己的高尚情操,儿子不介意。”
对李宗瑞的混账,李纲已经免疫力极高了,所以消沉得连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只是直起身子准备结束聊天。
操劳了一天国事,在空宅子里坐了半天,既没有洗漱又没有用餐,实在没精力和这孽畜耗下去了。还是养好精力和夫人打打擂台,直接告诉他娘,老爷我聊不下去了,准备直接动手收拾,识相的就别拦着。
于是,李纲说了一句结束语:“小六子啊,那你这混吃等死的,一生又什么意义?”
“爹,儿子在南剑州见过一个渔翁,渔翁在钓鱼,半天才钓了一条鱼。”
这什么和什么啊,李纲听得莫名其妙,但也有了点兴趣,便重新坐好。
“儿子见他旁边有船,便问他为什么不用船撒渔网捞鱼。”
“是啊,为什么?”关系民生,李纲还是关心。
“渔翁反问我为什么要捞鱼,儿子说这样可以收获更多的鱼。”
李纲点点头。
“渔翁问我,要这么多鱼干什么。儿子说,卖钱买船,再弄更多的鱼啊。渔翁问我然后呢,儿子说那你就可以买更多的船雇更多的渔夫,挣更多的钱。”
这小子在说禅啊,有点意思,李纲认真了些。
“渔翁问,再然后呢?儿子说,等你挣够了足够的钱,等老了就可以逍遥自在得在这里闲情逸致地钓鱼。”
“渔翁说什么?”李纲问道。
“他说,我现在就在闲情逸致地钓鱼啊,为什么要绕那么多圈子,还说儿子愚昧。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却不自知,非要人心不足折腾一辈子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努力和上进都是水中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却浪费了美好的时光。”
李纲点点头,冲李宗瑞道:“有些意思,很是有些禅意。不过谅你也没这份心境,又是从哪里挺来的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爹,儿子知道,你想让儿子用功读书,日后像爹一样为国效力。儿子是不喜欢读书,可也是儿子觉得读书没用,就如同那个渔翁不想做一般,现在的生活儿子很满足,没必要白白浪费了精力。”
李纲摇摇头,没好气道:“这是佛家禅理,只可抚慰心境,其实毫无用处。按你所说,人皆有其生,亦皆有其死,那你干脆直接死了算了。就说为父,难道愿意当官,像你说得几起几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心有抱负,愿学圣人之道,为国家百姓做些事情。爹做的这些事,经历的这些曲折,便是意义所在。”
李宗瑞不同意道:“爹,就儿子看来,估计您也是水中捞月。”
“你什么意思,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眼子,在这里给你爹上眼药。直接说,否则揍你!”得,李纲终于没有耐心委婉了。
李宗瑞为什么说这些,一是不想读书这是真心话,可刚刚入世太浅没把住,信了李纲的父子交流,把心声都吐出去了。瞧着李纲的表现才醒觉,自己眼皮子浅嘴又贱,这顿打估计跑不了了,需要赶紧想折。
为什么怕李纲,还不是变态的老教授,半年的口水终于把李纲的威猛无敌给死死树立在心里,现在悲催得成了李纲的儿子,哪里能不害怕?
可瞧着李纲对自己心灰意冷,萧索疲惫可怜的样子,又激起了自己的同情心。
为什么同情李纲,也是变态的老教授,半年里慷慨悲壮,终于把李纲忠心为国壮志难酬的形象,也牢牢树立在心里了,见强横地李纲被自己弄灰心了,怎么能不同情。
于是,想着既开脱自己,又能开解李纲,便拿着老教授传授给自己剩下的一知半解,准备扮一次诸葛亮,给李纲提个醒,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回头再给憋屈死。
听父亲问自己,便装模作样想了想,说道:“儿子虽小,可也知道国事了。这一路进京,不少人都说,这燕云虽复,却复得可耻丢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纲眉头一皱,心里也是不舒服,这次联金攻辽收复燕云,不是可耻,而是可恨、可悲、可叹、又可气。
大辽大宋,如同南北朝,虽然纷争不断,却大体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局面。
女真的崛起,却打乱了两朝相处的局势,而童贯出使辽国却带回了赵良嗣,献上了联金灭辽收复燕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