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瑞一出乌篷,便瞧见一艘小舟停靠在船尾处。
一个素净的船娘,一个清秀的婢女,都眨着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仿佛瞧见了什么稀罕玩意,眼神里流露着被一种叫做礼貌的东西压抑着的笑意。
李宗瑞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救人不成反被救吗?
少爷两世为人救过两次人,一成一败,跳过两次河,一死一生。鬼门关上转来转去,品德高尚得连阎王爷都感动,买一送一让自己回来发挥余热,又岂是你们小娘们能理解的?
被精神胜利法加厚的脸皮丝毫不红,拱拱手刚要问话,一座山便撞开了自己,冲着小舟上的人喊道:“这是我家六少爷,你们主子有何贵干?”
瞧着被大胖丫鬟吓着的小姑娘,李宗瑞深感家门不幸出了神兽,便补救地挤过来,有礼貌地笑道:“我爸是李纲,小生李宗瑞,师师姐姐派你们来,不知有何吩咐?”
受到惊吓的小侍女,先是被李宗瑞的一句“我爸是李纲”给绕晕了,心说你爸是谁关我屁事儿?她哪里知道,这是从此以后李宗瑞必将反复吟诵的名句?
随后又被一句“师师姐姐”给恶心着了,自己都称呼主人为姑姑,人到中年的李姑姑,怎么能要你这个不要脸的“弟弟”?
好在主人吩咐要有礼貌,又瞧着李宗瑞长得俊秀,而且笑眯眯的十分亲近,小侍女回过神便束手施礼答道:“原来是被…啊,不对,是救了我家小姐的李公子!家主命奴婢前来,请公子画舫一叙,好当面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小侍女说得别扭,李宗瑞却照单全收,大咧咧摆摆手表示不客气,爽朗且酸不拉几地笑道:“应当应分,略施援手而已,何足挂齿哉?只是劳动师师姐姐邀约,小生自是不敢推辞,劳烦姑娘引路矣。”
说完,也不等小侍女回答,拱拱手便上了小舟,意淫李师师就在画舫上偷瞧,便目视画舫挺胸抬头,想要将风度翩翩的美好一面,狠狠嘚瑟一番。
谁知刚刚站稳,小舟便是一沉,然后就左摇右晃,差点翻了船。立足不稳的船娘、侍女、李宗瑞,先后狼狈地狗趴,待船身一稳便同时扭头一看,却是胖丫鬟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了过来。
“你上来做什么?”李宗瑞气道。
扣儿翻着白眼,冷哼道:“夫人让看着你,怎么,不行?”
“行,你真行!”外人跟前,李宗瑞决定无视这个搅屎棍。
小舟头一转,三两下便划过水面,靠在了后面不远的画舫上。李宗瑞整整衣冠,拍拍衣袖,在先登船的侍女招呼下,便要去会李师师。
谁知未等行动,搅局的胖丫鬟又挡在眼前,先一步上了画舫,气得李宗瑞直咬牙跟上。
见两人都上来了,侍女便侧身笑道:“家主正在上面等候,请公子上楼相见。”
李宗瑞很有风度地点点头,这次没让胖丫鬟抢先,跟着侍女飞速抢先登上了台阶,却听见身后的扣儿不高兴嘟囔着:“请人来说是道谢,也不出来迎接,没得礼数。”
李宗瑞急忙扭头,伸指头竖在唇中嘘了一下,又回头瞧瞧假装听不见的侍女,便再一次扭头小声解释道:“你知道啥,咱又不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哪有让李师师亲迎的道理。说好啊,要冷静,要有涵养,要有风度,别丢了咱老李家的人。”
李家的面子,自然比少爷更贵重,所以扣儿撇撇嘴终于点了头。
李宗瑞放心的舒了口气,兴高采烈地要当李宗瑞去了。
李宗瑞不能辜负李宗瑞,这是一个必将实现的远大理想。
前头听见侍女扬声喊道:“回禀姑姑,救了小姐的恩人李公子到了。”
侍女话音未落,一挺清脆动听的机关枪便扫了下来:“狗屁恩人,是他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他?明明是色欲心切,却又是个银枪蜡头大草包,若不是怕多个冤死鬼缠身,谁耐烦救他?倒连累本姑娘喝了好几口腌臜水,还有脸来姑娘这里充大瓣蒜,我呸!”
“这他妈谁啊,吃枪药了么?会不会说人话,知道打人不打脸吗?”被揭了老脸的李宗瑞勃然大怒,在心里骂得痛快。
可还没等李宗瑞有所反应,短短一句“死丫头,不许浑说”就飘了下来。前半句悠扬后半句婉转,前半句埋怨后半句软语,如同燕语莺声,让李宗瑞怒火全息。
楼梯悬挂在船身上,角度很高,窄小局促,斜着向上,正通船尾。最后一级台阶一过,偌大的天台便忽然开阔可见。
小侍女侧身避让,一袭白衣女子便迎面出现在眼前。
发髻如云翠玉朱钗,白色丝带束发垂胸,淡眉秀目清澈如水,瑶鼻朱唇灵巧精致,肤白质嫩笑意绽放,亭亭玉立圆润起伏,宛若下凡的嫦娥,没有孤寂清冷,却十分清新脱俗。
让人心动的不是美丽,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品质,彷如曾入凡尘却生来高贵,犹如出身污垢却一尘不染,浑身散发着既疏离又可亲、既单纯又通透的韵味。
未语先笑,轻声细语:“可是救了小女的李公子,师师这厢有礼了,丫头还不快快见过恩人。”
“哼!色鬼秧子,谁稀罕!”
“不稀罕请我家少爷来作甚,吃饱撑的么?”护犊子的胖丫鬟自是挺身而出。
“谁想请他,还不是妈妈…呜呜…”
冷言冷语的争吵,让迷醉的李宗瑞清醒过来。
先是一怒随后眼前一亮,这才注意到被李师师风采完全罩住的一袭绿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