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魁梧的刽子手将口中含着的一口酒喷到手中的鬼头刀上,然后把这把刀高举过头顶,周围的人们以更大的欢呼来回应他。
身材仅是稍逊他一筹的另一名刽子手也饮下了一口烈酒,迈着大步上前,仅用单手便将余文昭提起来,另一人将几乎有一尺厚的木枕放到她身前,这枕木上新旧不一的刀痕和血迹混杂在一起,余文昭是极爱清洁的人,就这么死在一条肮脏的枕木上是她无论如何也难接受的。
“能不能换....”她竭力地将头向后转去,身后的刽子手却冷不丁忽地一脚踹在吕归尘的膝盖后弯,同时一巴掌狠狠压在他后颈上,武道境界不高的余文昭难以抗衡这不小的蛮力。
她跪下,抬不起头来,高台下的人欢呼。
“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小娘们,可惜死到临头了,不如小嘴儿给哥哥亲一口,哥哥给你个痛快?”持刀的刽子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反正都是快要死了的人了,就给哥哥快活快活呗。”
“去你娘的哩。”
生平第一次觉得骂脏话是如此舒坦的余文昭,被押上高台后头一次露出笑来,脸上的浓痰终于掉了下去,竟让她觉着这两桩小确幸比起先前在楼里收到两箱的漂亮衣裳都要欢喜。
那持刀的刽子手听了余文昭骂声也不恼,只是将腿抬起来,用膝盖压在余文昭的背上,让她的头更加贴近木枕上的那块凹槽,那令人作呕的血气愈发近了,让余文昭不自觉地要把头离得远些,却比不过背后传来的大力,她的的侧脸被完全地压到枕木的凹槽中。
“侧着脑袋?那哥哥可保不齐能不能一刀把妹妹的脑袋砍下来,好歹是收了一百两银子的,收了银子不办事,实在不厚道。”
刽子手将自己用膝盖压着的位子交给另一人顶替,走到余文昭身侧。
既在断头台上,僵尸以死,从无峰回路转刀下留人。刀要磨利,光可鉴人。刀锋削铁如泥,刀尖入木三分。斩断青丝,瞬间即逝。放出鲜血,泼洒红尘。脑后三寸,连骨带筋。手起刀落,衣不留痕。决不拖泥带水,切莫伤及自身。
自打入行以来,师傅便对他说,咱们这个行当,许多该收的银子,得收,但不该收的,一文钱也不能要,宁可自己不痛快,也不能为了这就给别人不痛快,否则等哪天你自个儿掉脑袋的时候,便晓得其中的利害了。
师傅把他调教的很好,出师以后他从未失手,凡是上下打点过的,都是干脆利落一刀的事,至于没有银钱打点的,只要不是穷凶极恶实在惹人厌的,也就给个痛快,就当是积德了。
只是这砍脑袋看着看着,这刽子手有些厌烦了,许多看不顺眼的,又没在他那儿使过钱,往往就是随手打赏一刀了事,半边脖子没断,还喘着粗气喊疼的,就再补上一刀。
啧啧啧,可惜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娘,估摸着随手一刀也就脑袋落地了。
鼓点响了起来,鼓槌在鼓面上急促地跳跃,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会有人来救她吗?爹,余叔,赵叔,张伯伯,钱叔,他们都死了,还有谁能救她。
连他也....
余文昭不再想了,她闭上眼睛,默念着那个曾要掀起她红盖头男人的名字。
鼓点停了。
刽子手举起了刀,刀却不曾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