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而立之年的汉子叫刘大石,五短身材,面相生得憨厚老实,礼数也是周到,周围那些后入门的徒弟见这会儿门里辈分除了师傅以外最高的刘师兄称一个陌生来人做师兄,倒也不傻,十几声师叔此起彼伏。
听得这一声声师叔,钱二爷望向刘大石,眼色疑惑,后者笑着解释道:
“师傅现如今上了岁数,吩咐我代师收徒,我这点儿本事当师傅是真够呛,要是平时还有哪些招式解释不清的,师傅就亲自来教。”
钱二爷深以为然,老头子都这岁数了,就算再老当益壮精力也比不得当年旺盛,那些武道一层楼打底子之类的琐碎事情,也就交给刘大石全盘打理。
那些小一辈弟子中,好些个眼神好奇,上下打量着钱二爷和牵着马的魏长磐,这些弟子当中有的老子县里头的地主大户,也有郡城大商号东家孙辈,更有一个是栖山县新任县令的独子,十几人长辈皆是非富即贵。
一翻白眼,钱二爷压低了声音问刘大石:“老头子最近又缺钱花?这么些个良莠不齐的弟子可不是他当年的作风,想必银子没少收吧?”
“也不能这么说”刘大石脸色尴尬“师傅他老人家老来得女,定了桩娃娃亲,棺材本上自然得再压好些嫁妆,喏,就是那位。”冲着某个方向努努嘴巴,钱二爷顺着这方向视线扫过去,那羊角辫女娃不知从哪儿摸出来块糖酥糖,发觉那个陌生来人正在看自己,咧咧嘴,把那只拿了酥糖的手放在背后,抬眼看天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怪不得总觉着这小丫头片子和老头子有几分像,瞧着还是比师娘像多些,怪不得要早早备上嫁妆。”钱二爷摸摸络腮胡子,语气调侃。
刘大石也不好附和,心里倒是对钱二爷这话有六七分赞同。攒嫁妆只能说是这回放开了收徒的小头,大头则是师傅的名气在一郡之内都不算小,树大招风,这几年常有些妖风邪雨时不时来这儿阴阳怪气,打打秋风不说,还有要和师傅出手切磋的,打赢了没半点儿好处不说,要是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那可就是妥妥为他人做嫁衣长名声的事儿了。
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多了,即便是原先犟着脾气不肯松口的老头子也不厌其烦,这会儿就有人找上门,说是能眨眼功夫就能让府上清净,只是事儿不能白忙,不用出银子,答应收几个徒弟就行。
知道着了人家套的老头子捏着鼻子答应,果然不出两三天,那些隔三差五就吵嚷着要来找老头子切磋的人纷纷没了踪影。不过好在这些个徒弟拜师礼都极丰厚,珍玩古董不说,白花花的银子就收了有几千两。
老头子收了银子也得办事,不过在拜师这事上耍了个小心眼儿,推辞自己老迈精力不济,让刘大石代师收徒,算是扳回一城。
话虽如此,在本事上老头子倒是从来都不藏私,能学七八分就不会让刘大石教五六分,有些细微处刘大石虽然会使,但限于天分,教起来颇为吃力,将近六层楼境界的老头子,对于这些不过是一二层楼的徒孙,往往随手指点就能事半功倍。
刘大石一一介绍这些弟子,最小的入门不过三个月,还在打武道一层楼的弟子,最大的差两年及冠,正是那栖山县新任县令的独生子,面对钱二爷笑起来颇有点倜傥fēng_liú,眼里那股子审视意味却没能逃过钱二爷眼睛,天资在这些弟子中是最高,两年前就已经见着武道二层楼的风光。刘大石估摸着这个叫萧谦的年轻人,最多再有半年时间就能摸着铁骨一层楼的门槛,就连原本不打算多掺和的老头子也来了兴致,撂下话,他萧谦要是能在半年内登上武道第三层楼,老头子压箱底的枪法就传归他萧谦。
要知道,就算是老头子最是青眼相加的钱二爷,也没舍得把这压箱底的枪法交出去,要知道有着“打虎张”名号的老头子,现如今虽以拳法闻名,但要知道当年当上军伍教头可不是靠拳脚,而是手里头那杆子一丈零八寸的大枪耍得是泼水不进,即使在边军教头之中也是少有的好武艺,曾有一州将军家公子向老爷子请教,也是没半点收获。
老头子起名马虎,家里排行老五的老头子本名就叫张五,不过这本名饶是大大咧咧如钱二爷也不敢称呼,平日里也就叫声老头子而已,其他人见了一般恭敬称张师傅。
“老头子这偏心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啊。”钱二爷眉头皱起,嘴上喃喃道。
刘大石也不知道这个有几年没见的师兄到底在念叨些什么,挨个介绍完了弟子,钱二爷也不多问,让魏长磐把黄酒牵去马棚拴好,就轻车熟路穿过面前这片宽敞地面,径直朝后头的屋舍走去,脸色很是不好看。
进了后面的屋舍,钱二爷第一眼就是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都是那一个式样的大褂,师娘年年做的都是这么个样式,也只会做这么个样式。
没等师傅开口,钱二爷着急就抢白:“老头子你才多少年纪,才这会儿就在给自己找退路了?不过一个栖山县县令,老头子你就得卖他这么大面子把要带到棺材里的枪都给他?老头子你可得想清楚,这可不是你那拳说教就教,你真觉着姓萧的那小子是能给小师妹托付终生的?就算是定了娃娃亲,哪有这会儿就把嫁妆送出去的道理?老头子你与其做这些谋划怎么不去好好钻研武道,要是有六层楼七层楼的本事哪里用得着受这些家伙的气?”
喘上一大口气,钱二爷继续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