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钱大侠高徒出手相救,小女才得以幸免于难,请受余某人一拜。”
湖心岛烟雨楼台内,烟雨楼楼主余成对钱二爷下拜,算是江湖中极重的礼节。
钱二爷自然是无法泰然受之,“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余楼主可折煞钱某人了。”
这滮湖中央的湖心岛与湖岸边并无桥梁沟通,若是想上岛非得靠船不行。这不那烟雨楼弟子手脚麻利地驾船,来带钱二爷师徒与余文昭上岛。前头落水的动静显然无可能不惊动湖心岛上人,待到船靠近时,烟雨楼最位高权重的那人已然守在岸边,于是乎便有了此前那般情景。
许是先前松峰山山主高旭那般“老玉树”的模样给钱二爷先入为主了,此时再看这烟雨楼主便有平平无奇的嫌疑。这个在江湖传闻中雄才大略英伟不输初代楼主的男人,此时看起来不过是个宠溺女儿的父亲,行过礼后便受惊的余文昭抱在身边温言相劝。
“让钱大侠见笑了。”劝慰完了女儿的这位烟雨楼楼主,让身边的丫鬟仆人带着余文昭和魏长磐进去梳洗,随后向钱二爷面露无奈神情“这女儿是自幼便宠溺惯了的,遇事总难免惊惶失态。”
“不过都还是些孩子罢了,余楼主也莫太放在心上。”
“同样是孩子,钱大侠高徒尚且能从容下水救人,小女勉强镇定都难,许是这个爹当的真不如意吧。”
接过钱二爷拜帖,烟雨楼楼主余成粗略扫了一眼其中内容便笑道:“张五老爷子枪术通神,就连下笔中也带金戈气,实在是难得了。”
心里对老头子底细最是清楚不过的钱二爷恨不得当场就对这余成竖起大拇指来,就连那几个他瞧着都不堪入目的字儿都能腆着脸称赞几句,这烟雨楼楼主也是个套与在松峰山上一般无二,都是些江湖拜会时的言语,也真是难为了这平日里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钱二爷,跟岳青箐讨教了这些学问,不然就免不了要出洋相了。
钱二爷心里暗自庆幸,嘴上却已经疲于应付,果然还是准备地仓促了些,开始称赞烟雨楼历代楼主丰功伟绩时脑袋乎的僵住了,半天憋不出几个字儿来,只得随意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
江湖上也曾有两个世代交好的门派,其中一门弟子前去客套时,误将其中一位祖师爷作为张冠李戴到现任门主身上,好巧不巧还偏偏触及其难言之隐,后者一怒之割席断交,彼此都可谓是误会颇深。
故而实在是由不得钱二爷不处处小心谨慎。
只是钱二爷有所不知,这烟雨楼楼主也已是强弩之末,正绞尽脑汁搜罗字句。烟雨楼楼主贫苦人家孩子出身,六七岁父母双亡流落乡野,若不是有位烟雨楼中年子弟恰巧路过起了恻隐之心,大约是免不了落得被野狗啃食或是冻饿而死下场的。
不过还没等在烟雨楼里安顿两年,恰巧卷入烟雨楼楼主之争的那位救命恩人便身首异处,余成在烟雨楼内也便没了依仗,是年不过黄口小儿的烟雨楼未来楼主在此后的十余年内被师兄们吆来喝去当做杂役使唤,肆意打骂也是常有的,混个饱腹都不容易,大字更是不识半箩筐。
待到余成以雷霆手段取代烟雨楼老楼主位子时,这段往事在江州江湖上也就没多少人敢冒着被烟雨楼子弟追杀的风险提起,唯一敢于以此取笑诟病的,也就只有在江州与烟雨楼旗鼓相当的松峰山而已。
虽说这余成生性也是好学,成为烟雨楼楼主后砥砺武道的同时,也不忘拾起墨卷,对碰巧路过的有名先生儒士,多有请到府上以礼相待讨教的,原本不通文墨的声名也就渐渐淡了,只是比不得松峰山山主高旭文武双全。
殊不知这余成虽有心致学,学文资质却与武道天分截然相反,后者进境日新月异,前者纵是下再多苦功也难见成效,期间也不惜花大价钱请江州全境都有名的大儒来讲学,然而仍是收效甚微。
那大儒辞馆前曾跟这位仍在埋首苦读的烟雨楼楼主委婉提出,或许他在上面花的工夫已经足够,毕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楼主既然已经手握权柄,那手下招两个通文墨的也不难。
据说这位烟雨楼楼主将自己锁在书房一夜后,次日清晨便传令烟雨楼弟子出去寻觅几位有才学读书人来。
此前与钱二爷都诸多应对,也都是这些有读书人先为他草拟好,过目后照着开口便是,然而钱二爷先前不按寻常路子开口,余成也就难接茬,场面一时令人啼笑两难起来。
江湖中厮混的武夫,许多本就不通文墨,又都在同一个泥塘子里打滚,知根知底,见面自然用不上这么多客套。与这些尚要为生计发愁的底层门派相较已经是一州江湖头面的,就要多出许多讲究来,就好似大尧京城里头的皇亲国戚,倘若再跟街头拾粪抬尸的贱民言行无二,就大大的有失身份了。同理,江湖中也就衍生出一套自个儿的客套来,道对方门派好处,历代祖师功绩,往来交游切磋,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说通透了,此时处境两难的二位都是打肿脸充胖子自讨苦吃。
艰难应对过了余成上一句言语的钱二爷憋了许久,从一团浆糊中理出一条似是而非的话来,听得这位烟雨楼楼主也是一愣,逐字逐句理过那些人读书人草拟的文稿,竟是没一句能对得上的,他心头也便渐渐焦躁起来。
他娘的,这些个读书人一到了要紧时候球用不顶,亏得还月月领着几百两银子,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