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鄞郡地处江州北部,是大尧几处规模最大临海渔港的所在,所捕捞上来的海鲜鱼货除了江州一州之地百姓享用之外,还能埋在冰中沿着大尧驿路以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加鞭送到京城龙椅上端坐的那位桌上。
就是这么个肥腴富饶的好去处,恰巧在槜李郡旁,理所应当遍布烟雨楼产业,岸边停泊的三百多条大小渔船,明里暗地一多半都是烟雨楼所属,打上来的鱼虾也都是由烟雨楼驻外管事统一定价从中抽成,历年来上缴宗门的银子颇为可观。故而烟雨楼对其看得极重,常驻此地的人手也是不少,个个本事不弱。
附近几个江湖门派不是没有眼馋这产业的,只不过烟雨楼敢于举刀砍掉那些稍稍越界的爪子,几十年来也一直是烟雨楼这一家独大的局面。
马大远最近总有些烦闷,照理来说到了这时节秋高气爽,船老大出海也每每满载而归,可这个打理烟雨楼半数渔船的汉子仍有些不安,许是身为三层楼武夫的直觉,这个总是以劳碌命自居的大腹便便男人对近些日子松峰山的动作警惕异常,宁可放着银子不赚,也要减少出海趟数,增添手头可用之人。
烟雨楼与松峰山大体上相安无事太久,让这个手上沾过三名松峰山外出游历弟子血的男人也有些懈怠,这会儿突然撕破脸皮,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在这一亩三分地还算有头有脸人物的马大远出行,渔鄞郡百姓总能见着他那辆郡城里头也是不俗的双驾马车。
是不是精神太紧绷了些?马大远心里寻思,自从那松峰山使下三滥手段使得烟雨楼手头那些兑票一时半会儿变成现银,他手上百多条船的抽成便成了烟雨楼为数不多还能接着往里拿钱的产业,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楼里的大人物少不得要唯他是问。
这会儿这位烟雨楼渔鄞郡管事正想着是不是放出些人手出海,挣回来的银子便能再多上一两成时,马车轮恰好碾过一段略微颠簸的地段,道旁是两行有些年头的破败民宅,也就是也无家可归的乞丐出没。
由于颠簸车帘掀起的几个刹那间,有一支箭从精巧的长弩上射出,刺穿了正中的那朵大红牡丹刺绣
,扎入马大远的心口三寸,上面淬的毒转瞬间封闭了他的血脉运行,武道三层楼的体魄也仅仅能让他比普通人多坚持一会儿,却来不及有任何动作,胖大身子倒下是发出的动静掩藏在车轮碌碌声中,便是距离最近的马车夫,也仅仅以为是自家老爷伸胳膊动腿发出的动静。
马车轮压着松动的石板和飞溅的泥浆水渐渐远去,或许那马车夫得到很远的地方才能发现自家老爷的尸首已经冷了。
道旁的破败民宅内,那些乞丐的本就不好闻的身体发出腐烂的味道来,鸠占鹊巢的刺客收起了手中的长弩,开始在周围泼洒事先准备好的火油。
不多时,火油便会在秋季海风的推波助澜下焚尽这些本就摇摇欲坠的屋舍,连同十几个乞丐的尸体和所有的蛛丝马迹,没人会知道这场火究竟与烟雨楼驻外管事的死之间有什么关联。
同样的事在烟雨楼势力范围内其他郡县上演,除了主楼所在的槜李郡,几个时辰内,烟雨楼遍布江州半数郡县产业的管事大半死于非命,有在饭后中毒身亡的,有行走在街巷间被人偷袭的,也有莫名其妙在自家宅院里丢了性命的。
这些管事的死讯在极短的时间内或用快马或以飞鸽传书的方式传递到槜李郡滮湖的湖心岛上,烟雨楼众人震动。
“这是松峰山的挑衅!此仇不报,我烟雨楼如何在江湖立足!”
“以此手段袭杀我烟雨楼子弟,摆明了要坏门派根基啊,楼主咱们这可不能忍啊。”
“给那帮兔崽子瞧瞧咱们烟雨楼的厉害!”
“对,杀得他松峰山片甲不留。”
....
滮湖湖心岛烟雨楼主楼内,一门中的头脑人物齐聚于此,群情激奋,言语中都是对松峰山恨极,皆是跃跃欲试想要当下便杀向松峰山山门。
只是现如今身为烟雨楼楼主的余成尚未现身,在场的也仅有两位副楼主中的一位,姓赵名武,武道五层楼实力,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惯用兵器是两柄板斧,对楼主余成唯命是从,素来是只出力不动脑的决策,要下决断还是得楼主余成在场。
所有人都在等姗姗来迟的楼主余成,在等这位烟雨楼当之无愧的领头人物来做决断。
然而这些烟雨楼头领们的期盼都落到空处,余楼主始终没能现身,只是命人送来一封书信,让这些人都按照其中应对去执行即可。
所有头领们离去时的神情都是疑惑不解乃至愤慨异常的,没人能理解为何要采取近乎息事宁人的态度去应对,只有当松峰山弟子与烟雨楼门徒迎面对上时才能寻仇,甚至不能伤其性命。
倘若这些头领知晓楼主余成数日前早已不在湖心岛上,说不得火气还要更旺些。
纸包不住火,烟雨楼与松峰山的冲突只差没直接摆到台面上,那些鼻子比起狗来也是不差的百事通们早已闻见弥漫着的血腥气。然而令江州江湖人都瞠目结舌的是,向来以睚眦必报著称的烟雨楼楼主余成竟是没多少反应,像是死者非烟雨楼中人,少数几起与松峰山弟子的冲突也都是小打小闹。
不得不说,或许是烟雨楼不同寻常的应对使松峰山也不敢轻举妄动,后者对于烟雨楼名下产业的侵蚀动作也放缓了,一时间,二者维持着诡异的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