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主,山下所属各票号在止兑烟雨楼兑条后遭到不明所以的百姓蜂拥而至挤兑,连番稳定人心的手段也没能奏效,而今江州各地票号账面极其吃紧,若是再不有所作为,不等烟雨楼自行垮台,怕是咱们松峰山要先支撑不住。”
松峰山听涛亭内,那个全门派名义上的掌权人轻端起根桌上的紫砂陶杯,方才冲泡好的松香茶除去淡淡松香气外,花果香浓郁却不遮掩茶叶本味,便是在松峰山上也是极难得的头等珍品。
“离远些,别让你身上的铜臭气玷污了茶香。”
“是。”
那张已有些许老态却仍不掩当年fēng_liú的面庞微动,较满意此次冲泡的时机把握,这松香茶到底一如小家碧玉,还是娇嫩了些,经受不起三冲四泡的挞伐,是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的难伺候角色。
在茶道中浸淫了二十余年,高旭所藏名贵茶具足有百余套,那手法自然也是一般茶道大家都叹为观止的。唯有这松香茶,不论试过多少次,以至于拿出了钻研武道瓶颈的态度来,离他心中所想终归还是相去甚远,奈何只得效仿茶道中向来为名家所不齿的小道,将一应次序极尽精细无误,力求迫近圆满。
在松峰山山主心中,茶道武道,最后的圆满,不过是为完美掩饰那点无法根除的瑕疵而已。
武夫修力先修心,高旭对此言深以为然,烹茶便是绝好的手段,自从坐到松峰山山主的位子以来,他已有十余年未曾真正动怒,因而在内山外山弟子眼中都是谦和宽厚的男人。
然而自从那张家枪与烟雨楼公然扬言同患难共进退以来,议事堂内对他这个这山主的决策头脑便愈发信不过,尤其是现如今山下票号止兑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几次三番有意叫停,全然倚仗那位太上山主鼎力支持才得以延续至今日,只是执行起来难免或多或少要大上个折扣而已。
即便是高旭自身,对于张家枪一门如此决断仍是不解,按照松峰山山下线报推断,那张五也不是徒有武道境界而无头脑的莽夫,为何偏偏做出全门倒向烟雨楼的举动来?莫非....
断无可能,这位松峰山山主对脑海中冒出的这个念头一笑置之。
不过纵是那张五与钱二爷知晓又如何?又不是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真能料到松峰山下一步的所作所为?纵是料到了又如何,又怎会知晓如何应对?唯一的变数便是那烟雨楼余成,六层楼武夫战力如何,他岂能不知。
“山下票号对烟雨楼一应止兑,信誉受损也是无妨,等松峰山称雄江州江湖之际,自然而然恢复如初。”
在听涛亭外距离五丈远候命,总管山下票号的松峰山老人听闻亭中传出的号令来,惊慌失措:
“山主,万万不可啊,山下票号现银而今十不足一,若是再如此行径,最多不足月,许多分号就得关门大吉....还请山主三思啊。”
“门内可供应急的现银已经尽数拨发下去,共计六万三千七百两有余,部分田产同样贱卖,短时间内还能给票号挤出万把两银子来。”亭内,高旭应答道,眼前品茗杯所发香气沁人心脾依旧,“近你所能,能多拖一日是一日。”
“此番作为无异于饮鸩止渴,山主难道不知?”
“哦?”
高旭停下闻香动作来,听涛亭四面都有纱帘遮挡,朦朦胧胧得看不清神情来:
“跟议事堂那几位提一声,银子乃是身外之物,能让烟雨楼人心散上多几分,松峰山弟子便能少死许多,胜算自然也要大上几分,其中利害,她们自然知晓。”
山下票号总管匆匆告退,高旭杯中松香茶依旧温热,只是烹茶人再无品味一二的意思。
自从他高旭发妻在一次出山行走中不幸意外身死,他便迫于议事堂那几个老妪的压力,便未再娶,对于手握门派权柄男子而言何其难堪。松峰山山主脸色铁青,平日里古井无波的心境先前破天荒生出些怒气来,那议事堂几个老东西还真当他高旭是提线傀儡任人摆布不成?
也难怪,那几位中有不少后辈都在松峰山中自成一脉尾大不掉,把握诸多山下产业之余,对高旭这个松峰山山主也是有些阳奉阴违的,暗地里也放开了烟雨楼的部分兑条,如若不然,烟雨楼断然不会还似当下这般未曾伤筋动骨,乃至尚有余力整顿名下产业,收拢现银来反哺门派。
“愚蠢!”高旭终于维持不住心境,破口大骂,这些个老不死的东西,银子难不成还能真带到棺材里去,就这般舍不得?若是议事堂那几位肯从私藏中掏出半数来,哪里用得着贱卖松峰山历代积攒下来的珍贵田产来勉力支撑。
高旭握碎了手中杯,再松开是已是簌簌粉尘落地,随山间清风吹散去。
烟雨楼覆灭后第一件事,便是着手对付松峰山内那些个根据姓氏自成派系的蛀虫,相较起被砍去枝丫的短痛起来,对于松峰山这棵参天古木而言,还是这些个蛀虫长远危害更甚,古来多少江湖门派,内忧外患之中都是从内部先行崩溃,松峰山若是也走上这条老路,他高旭如何甘心。
江州江湖人尽皆知烟雨楼楼主枭雄人物辈出,谁知他松峰山高旭也是如此?
终有一日,他要教天下人尽识高旭其人。
不过那都是先着手除去烟雨楼这心腹大患之后要思量之事,若是他高旭于此役中身死,那自然是万事俱休。
他高旭为了今日谋划,损耗了太多心力,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