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六年四月,秦蒙杨广联合上报的飞骑详细建制,报到杨林那里已经一月有余了,但近在咫尺的杨林,却是始终没有给两人任何的回复。
眼见又要到边贸开始的季节,秦蒙便让杨广主抓飞骑训练,自己还要组织关向李应,进行新一年的工作安排。
五月初,杨林秘密把秦蒙杨广叫到了私邸。
杨林屏退左右,没有按照上下级规矩见面,而好像是平级同僚在一起商量事情一般,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虽然杨林表现得很随意,但秦蒙杨广分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两人呼吸都觉得有些沉闷。
杨林没有说话,把一个盖有漆封的信件,推到了秦蒙两人面前。
秦蒙一瞟,不觉身体一颤,官方的漆封文件,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就相当于是绝密文件,最给他视觉冲击的,就是漆封的图案,是龙纹图案。也就是说,这是皇帝直接给杨林的书信,其重要程度,不亚于圣旨。
“监军大人,您,您不会是让末将看吧?”秦蒙小心翼翼求证。
杨林叹口气,眉头锁在一起,依旧没有言语。就是点点头。
秦蒙可不敢造次,起身拜了几拜,才恭恭敬敬将漆封文件打开。
这是杨坚写给杨林的亲笔信,大意是南陈已然腐朽没落到了极点,军备松弛,民无归心,正是渡江一扫江左大好时机。
若是不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南陈再兴明主,收拢民心,整饬军备吏治,则江南不可图也。
欲图江左,则必调遣北境之兵。然北境之兵能调遣多少,则必以北境安宁为第一考量。
杨坚字里行间,都是询问商量的口气,但秦蒙能够感觉到,杨坚有些焦虑于其中。甚至,还有几分督促的味道。
秦蒙也没有说话,把信件交给了杨广。
杨广看完,把信封好,恭恭敬敬放到杨林面前,也不说话,三人就这样有些诡异沉默不语,好像是在比赛静坐一般。
良久,杨林道:“秦蒙杨广,让你们直接看圣上的意思,不是让你们当哑巴,而是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听不听那是本监军的事情,莫非,你们怕因言获罪?”
秦蒙赶紧道:“监军大人,末将怎不知在您面前,言者无罪?只是有些想法,还未彻底想透彻而已。”
“但说无妨,或许,本监军能帮你想透彻呢。”
“监军大人,兵法云,无恃敌之不来,恃吾已有待也。自我圣明大隋天子承天命得大统,大隋日盛,突厥日衰,已是定论。若开皇二年三年,突厥人伙同北周叛徒,兴兵几十万犯境,一去不复也。去岁,突厥虽大阿史那部摄图,追杀大逻便(阿波可汗),说明其内部矛盾甚是激烈。因而,末将断定,突厥人就算是有犯境之举,也不过是几万之众。那阿史那摄图,都无法纠结超过十万兵力犯境,更遑论其他部落?因此,北境只需留下足够大军,据重要关节处力守,辅以飞骑串联,边患或有之,然此患不过芥藓尔。”
杨林听了,微微点点头,没言语,把眼睛转向了杨广。
杨广拱手道:“监军大人,末将同意秦将军看法,也是这般认为的。”
“飞骑战力。汝二人一手打建训练,可当起串联重任乎?”
秦蒙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他对飞骑一部的战斗力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大隋北方广袤的国境,别说是飞骑了,就是后世的坦克,想要面面俱到,也是非常困难啊。
“监军大人,以一万飞骑,周全北境全境,并不现实。唯有立足于震慑,主动出击,袭扰敌方,令边寇胆寒只欲自保,方可确保北境无大的战事。”
“主动出击,主动出击……”杨林长长叹口气,仰着脖子,似乎要透过屋顶看天一般。
“监军大人,想必您已经跟圣上汇报过末将的想法了。末将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但有些事情,不问不行。可是,可是……朝廷中对此争议甚大?”
杨林点点头:“朝廷中有人激烈反对,言主动出击。对分化突厥之国策,是有巨大伤害的。攻之,则突厥为自保必然联盟,不攻,才可分而治之。”
秦蒙稍稍沉吟一下道:“监军大人,此纸上谈兵之言也。突厥内乱,始于天灾,其资源匮乏之余,又不修政德,何异于天灾之后又遇人祸?其劫掠大隋,固有千金公主蛊惑之功,但何尝不是为求存而掠地夺货?如今,突厥各部对大隋战力,已是畏之如虎,末将窃以为,除非大隋不给突厥半分生路,才会联盟对抗大隋。而我大隋圣明天子,心怀仁德以遇突厥,视之为子民,突厥故畏威而不知怀德,但念及大隋圣眷,战力,其心必不能一致也。”
杨林双臂摊在桌子上,双目中。露出了飘忽不定的神色。
半晌,杨林道:“今年九月,可否从北境撤出绝大多数军旅,只留二十万镇守北疆?”
秦蒙杨广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杨林居然问起了事关国运的大兵团调动意图。
忽然,秦蒙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询问,而是朝廷当中,已经把这件事情提到议事日程上了。
或许,抽调大部分军旅南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只不过,杨林也好,杨坚也好,对北境安宁。还是有很大的顾虑的。
“监军大人,恕末将狂妄了。”秦蒙现在比较熟悉杨林老爷子的个性了,有话直来直去说,老爷子脾气是火爆点,但心胸是很宽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