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阴了好些日子的天终于是换色儿了,从黎明到晚间,都是一色比黄金还要明亮耀眼的太阳天,这在立了冬后,也能算的上是罕见的天色了。
只是好景一向不长,远处的群山投来拉长的阴影,又是要落日的时候了。
叶寇深深的吸了一口木质的褐色偏黑的烟杆,烟叶燃烧后辛辣的味道一下子钻进了喉咙,接着几乎是填满了整个胸腔,一瞬间有了些满足的意味。
他脚上用力的在地上蹬了蹬,竹子编制的躺椅随即有了摇晃,一口的烟气也被他轻轻地吹了出来,凝成细细的一线,吐出去很远。
毫无疑问的是无比惬意的时候,特别是现在,傍晚的时候,在摇晃的椅子上好好的抽一支烟简直再适合不过了,落日前最后的阳光照在脸上,感受时间软绵绵、静悄悄的流走,真的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要是这个时候有一口黄酒就好了。叶寇的嘴角和眼角都拉出了笑容,不切实际又美好的幻想着。
最后却还是有一点的失落。早知道今天是这么的一个好天,昨天去镇子上的时候就该多打几两的酒回来。
如今家里好过了,一两个酒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犹豫的没有花出去。叶寇越是这么的想,嘴角和眼角的笑容便越来越浅,直到一种有些懊恼的情绪越攀越高的时候,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想要什么也不去想,只是仔细的去感受揉在脸上的温暖。
随着一口烟雾被他以烟圈的样式吐了出来,最后是突然慢慢靠近的马蹄声把他的笑容全部打乱的消失不见,哒哒哒的清脆悦耳,能听得出来是钉了铁掌的蹄子踩在院子里的石板地上。
然后是一个巨大的影子一点一点的遮住了他脸上所有的光与温暖,似乎这个时候太阳也终于沉到了远处的山后面去了。
“哟!我说,”是个年轻且清朗的声音,“两三四年都过去了,老爹你的烟圈还是吐的一如既往的这么好呀。”
听了声音后好一会,叶寇以一种略带诧异还有几分怀疑的态度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匹高大的骏马停在他身前两步的距离。
似乎是不敢相信,他足足愣了有半刻钟的功夫,“我说......你是谁呀?”
语气中也是遮盖不住的质疑。
“你儿子呀?还能是谁?”骑在马上的叶白柳也愣了一下,随即翻身下来,然后把男孩也从马上接了下来。
同样的,看到忽然间又多了一个男孩的叶寇也不再躺在光滑老黄的竹椅上,迎身站了起来,烟也不再抽了,一双手也背到了身后。
他踱步来到叶白柳的身边,围着圈的仔细打量。
“我说......还真是你娃儿啊,”他停在叶白柳的身前说,“你不是去当兵了吗?咋回来了?还有这脸是怎么回事?咋比以前还白了?还有还有,这个娃儿又是怎么个回事......我孙子?”
打量了一会,记忆中的熟悉一点一点的从很深的地方被拉了回来,叶寇确定了,这还的确是自己的儿子。
那张白白净净的,勉强算得上是帅帅气气的脸,的确是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几分真传。
叶寇点了点头,这一走就是几年,回来也好,省得有人天天在自己的耳边念叨。只是这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什么的?怎么......还带着个孩子?
“呃......不是,怎么可能的事啊!”一连串的提问后,叶白柳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差点被问的瞠目结了舌头。
这老头,也真是能去这么的想啊!
“哦......”叶寇缓缓点头,又仔细的去看叶白柳身边的男孩,双手还是背在身后,“也是,这也太大了,你不过才走了两三年,就是早生五年也来不及。”
“我说......”叶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去看叶白柳。
“嗯?”
“你娃儿......这两三年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是去从军了么?怎么你这脸还比兔儿相公还白了?还有,你带个娃娃回来算什么事?有带娃娃回来的心意,怎么不给我和你娘带个儿媳妇回来?”又是一连串的发问,隐隐中还有让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压迫。
“老爹啊,你这样,我们嗯......我们还是先进屋怎么样?你喝口水,然后听我慢慢说。”
虽然早有想过会面对这样的一连串嗡嗡的发问,但叶白柳却从没有想好该以什么样的话来回答,而且,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些话,竟然会是父亲最先问出来。记忆中,父亲并不一直沉默,也会偶尔多话,但从来多不过母亲。
叶寇缓缓侧偏起了脑袋,深深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眼神中无形透露出来的,全部都是质疑和怀疑。
叶白柳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的心虚了,不得不干笑起来,隐约的,还想要后退几步,“老爹你听我说,我真是参军了,一年的北州军,两年的斥候,前几个月才除了役,所以我才有假回来。”
“哦,斥候?”对于这个说明,叶寇点了点头,眉头反而却皱了起来。
叶白柳愣了一下,在父亲刚刚短短的三字语中,他听出来了父亲在‘斥候’这两个字上着重的加重了狐疑语气。
“是,北江斥候。”叶白柳连忙点头。
没有接下来的追问,叶寇沉默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停在叶白柳的身上。
“老爹,你来。”叶白柳向着父亲招招手。
“怎么?”叶寇走了过去。
“你看这马,俊不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