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酒回来,默容罕燕便把双臂搁在柜台上枕着下颈,目光毫不避讳的直直停留在了那个坐在窗边外眺的酒客身上。此刻外面除了细微的风声,屋子里还算是安静。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的看着那个酒客,不过这却也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酒客。
酒客还是个少年,估摸着年岁并不比他会大上很多。他个子高高的但并不粗壮,即使裹着一身厚重的斗篷也还要显得颀长一些。还有那模样,也是草原上少见的俊俏乃至清秀,只有那张脸还算是与草原上的少年一样的象牙般的褐色。是个奇怪的客人,虽然她们这里的客人本就不多。
奇怪的客人,又赶在一个奇怪的时间。
现下冬月已经过去,如果北风里的温暖早些来到,再过几天就会是适合举行牧节的时候。
牧节是草原上特殊的节日,说是节日,主要的却是为了牛马和羊群。简单的来说,其实也就相当于是牛羊的新年,只不过和人的新年比起来,是同样的热闹。
这一天里,草原上的牧民们都会赶上牛羊在约定好的草场相聚在一起,男人们饮酒欢乐,女人们则负责茶饭奶食。曲艺好的老人会在这个时候拉起得意的琴,长成的女孩们在阳光下迎着琴声载歌载舞。男孩们则跃跃欲试的会相约着简单比试,比试赛马、比试摔跤。其实说是比试,私下里较劲的也是不少,年轻的男孩们都希望着藉此来在自己中意的漂亮女孩面前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而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才会是这场聚会的重点。趁着日影西沉,牧人们会邀请部落中最有威望的长辈和巫师带给自家牛羊来自天神的祝福,巫师祷告,长辈们则以黄油抹在公畜们的额头,祈求长生天的光芒同样能够同样的照耀于他们的牛羊,祈求牛羊肥膘,羔子顺长。
然而这些热闹默容燕今年却是赶不上了,没过脚踝的积雪困住了她们远行的脚步。分明已经是白月了,可是雪开始下个不停。
“汪......汪......”
忽然的猎犬狂吠声打扰了这里的安静。
默容罕燕的目光随之移开。
记得早上的时候,这个少年酒客也是在巴拉的吼声中叩响了酒馆的门扉。只是现在的犬吠声却不是巴拉的,远远的,正在靠近这里。
“是阿爸回来了!”默容罕燕兴冲冲的小跑向了门前。
听见动静,少年酒客的目光也追着过去,只是当他转头过去的时候,酒馆的女孩已经拉开门出去了。犬吠声中,隐隐的还有马蹄的声音。
“阿爸,你回来了!”门外欢悦的声音被少年酒客听的清清楚楚。
隔着才是男人有些豪迈的笑声,“我的乖女儿,阿爸出去打猎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的听我的话呆在家里啊?”
“当然有了,”女孩的声音还是带着笑,“屋子里的东西我都打扫了一遍,地窖里的茶酒我也都清点了,在火上热着呢,就等着阿爸你回来了。”
“哦?是吗?那马厩呢?有没有给我的马准备好好的草料啊?还有巴拉,我的猎犬可是要吃肉的哟,你没有又喂它什么奇怪的东西吧?”男人笑着问。
“当然有了,巴拉我也照顾的很好,”女孩的声音渐渐的低了,“而且,阿爸,来客人了。”
“哦?客人?”
一手提着弓箭,一肩扛着猎物,魁梧的男人卷着雪的走了进来。
“打扰了。”少年酒客站了起来,微笑着对魁梧的男人点头。
魁梧的男人与少年酒客对视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难得有客人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就不必这么拘束了,坐吧,我也好久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了,我们应该有很多可以聊的。”
少年酒客愣了一下。
“客人是惊讶我的通话?”魁梧的男人转身掩门后,这才笑着走向了少年酒客。
正如男人所说的,这个少年酒客意外的地方的确是这个魁梧的男人一口流利的七国通话,和他那魁梧壮实的身子比起来,其中倒是真的会让人有一瞬觉得很大的落差。
男人的身子用魁梧来说可能还要保守一些,披着厚厚的嵌了绒毛的黑皮袍子,倒像是一头高高站立起来的黑熊。
不过这其中只要细想起来,也并不是不能提前知晓的。之前那个酒馆里的女孩招呼他进屋的时候就是说的七国的通话,虽然简短,但比起这个魁梧的男人起来,还是要生疏很多,不能很好的咬住每一个字的音节,有些像是刚学舌的鸟儿。
“是啊,”少年点头,自顾的又坐了下去,双手环着那个盛了热奶酒的瓷碗,“很久没有和会说通话的人说过话了,有种久违的轻松的感觉。”
“是吗?”男人走过少年酒客,“客人稍等。”
屋子的中央燃着红彤的木炭,暖和很多,魁梧的男人去到酒馆的后面,很快就转了回来,脱去了厚重的外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简单的草原上的宽袍。
出去的默容罕燕也在这个时候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扉进来。
“我看客人不是草原上的人,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吧,还是独自一个人。”男人吧一罐酒放在火边温着,坐在了少年酒客的对面。
“是,从夏国来的。”少年说。
“那真的很远了,从夏国走来我们这里,几乎已经走遍草原了,”男人惊讶了一下,“我的名字叫巴图哈斯,客人怎么称呼?”
“空杨。”少年微笑着说。
又是这样的笑,此刻坐在炭火边的默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