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斥候们不远的地方,叶白柳盘膝,闭目凝神的坐在一处小坡上。
这时的雪已经很小了,没有白日里那般的急促,不过细碎的雪粒却还是在他的身上堆积了白白的一层。白色异兽趴在他的身后,高高的背脊覆雪,挡住了微微自北而来的冷风。
说来奇怪,明明是个能够把血冻成冰的地方,却有朦朦的水气。
水气是从叶白柳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叶白柳来到这里闭眼凝神,并不是为了睡觉,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吐纳,游走于天地间的灵气便要在他的身体里往复一圈。
这是引灵淬身,是武士磨炼体魄最简单的法子,天地间的灵气每一次在武士的身体里往复一圈,就像铁匠铸炼刀剑,用铁锤反复的敲打烫红的铁剑。
而作为被太阳女神青睐的神武士,此时叶白柳正在从游走于天地之间的各种灵气中,寻找并且沟通着那股极为暴虐,也极为温暖的火灵气。
这个方法,是那个跟着少女一起来的中年男人教给他的。
当时,神棍模样的男人自称是太阳女神的使者,说他是遵循着神的意志而来到这里的,为的就是给那些被神灵所青睐的武士们赐予神的恩赐。
他对叶白柳说,“太阳女神,羲和天神的意志指引我来到这里,为她选中的子民赐予无上的光芒,神光浴身,从此你便只能为她而战斗,欢喜,哭泣,悲伤。你,可愿意?”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的男人极为的认真严肃,可叶白柳每听一句,便要觉得怪诞。
如果当时不是在漫天的风雪中,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又都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叶白柳都怀疑是不是那些神棍的生意都做到这里来了,这套经常在镇子集市里徘徊的陈词滥调,早就听得人耳朵起茧子。
太阳女神?羲......和天神?都是谁呀?
神灵,这是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两个字,他当然也知道,只是“神”,他以为不过是从早已不知详细的太古就流转至今的传说而已。
一个自小在泥田里打滚长大的乡下小子,叶白柳从来都不信这东西,神灵这一类唬人的字眼,还不如县令手中的醒木来的让人震撼。一拍下去,震的人耳朵都在呜鸣,再闹腾的人也会犯怵。
但神灵归神灵,那个中年男人的确可以说是改变了他。
神武士,这又是让叶白柳更加觉得怪诞的东西了,他在泥田里至少滚了有十三年,没读过书,一到束发之年就从了军,从了军,才知天地广阔。
神武士,那是一股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去忘记的火焰,那股超出人类范畴的神秘力量,比起权欲还要更加的诱人,也的确是只有传说中的神灵才能拥有。
人们都说那是被神灵挑选出来的武士,神灵祝福他们,并赐给他们力量。而这些被神所允许使用他们力量的武士,也是他们最狂热的信徒。
武士与神武士,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但叶白柳还是觉得好像没什么,也不过是血肉的人,也会疲累,也会肚子饿,也会觉得冷。
也还是一个双脚离不开土地的人。
***
黑色森林里的风没有雪山上那样的凌厉,又有半空中的“雪原”这样的一把大伞,林子里便有了种安静,而安静中,时间最容易流逝。
没有根脚的乌云在北江的天空停不住,来去匆匆。而在乌云飘过的地方,天上的星辰总算是能够让自己的光投到地面上去。
“嘶。”
叶白柳长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停了下来。这样直接的引灵淬身,效果却是微乎其微,杂质的灵气很容易让人的体魄饱满,能起到作用的,少之又少。
“呼。”
浊气吐出,体内灵气猛然换新。
是个有用的窍门,但也只有这样了。而且在临近秋季的时节里,北江的天总是黑的晚,亮的早,再加上还要走上一百多里的路,他必须得养养精神。
叶白柳抬头朝着天上看去,视线透过头顶雪原的窟窿,一直到黢黑的天空。有乌云被吹走了,明眼的星光漏了出来。
叶白柳是个快要在这里呆了两年的老斥候了,在极黑的夜里他也能凭借着星星的光来推断出现在的时间。
天是亥时七刻左右黑的,现在差不多该是丑时,是时候该回去了,明天他们还有很远的路程。
白色的异兽还在酣睡,冻血成冰的寒冷于它,更像是人对于春风的舒适,依旧安睡着。叶白柳蹲了下来,笑着用手指温柔的逗弄了几下它的耳朵。
白色的异兽依然没有醒转,只是耳朵动了几下,大概是觉得痒了。
***
黑色的林子里,地上累的积雪能埋过人的小腿。
斥候们围着刨出来的空地而坐,篝火在空地的正中间,为了保证温暖,篝火会一直燃到天亮。
斥候们都面朝着篝火围坐在旁边,紧裹着用密不透风的狡狼皮做成的白色斗篷,埋着脑袋,背靠着树干,或者背靠着卸下来码好的物资,睡了过去。
陈深背靠着大树,百无聊奈的发着呆,偶尔用着手里的木枝刨弄两下篝火。
陈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天。
还好,能从头顶雪原的缝隙里找到了天上的残月。
时间到了。
陈深站了起来,走到了正在熟睡的老魏与张老馋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他动作很轻柔,但是老魏和张老馋却像是被噩梦惊碎了肝胆一样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