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
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
——《病起书怀》陆游
……
虽然虢国夫人是这场土地盛宴的最大收益者,但身为人君,很多事还要以大局为重。
玄宗思来想去,还是不踏实。如今,大唐四海升平,自己大权在握,放眼天下,没有人有威望和实力能够挑战自己。但世家大族皆是百年基业,根基深厚,不容小觑。
履霜,坚冰至。莫非他们嗅到了什么?
这日退朝,玄宗把李林甫单独留下,询问此事。
李相听完玄宗的顾虑,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递给高力士。
李林甫不慌不忙回道:“回禀陛下,此事我亦有所觉察。本待将世家大族洛阳田产交易的情况全部统计完后,再报与您知。但既然您问到了,我就先将目前收集到的情况,奏报与您。
从臣查实的证据来看,这次尾随徐太傅南下的世家,仅仅是与其平日交好的家族。洛阳一带,大部分豪族还是一切如常。虽然也有闻喜裴氏、河东崔氏等门阀大族南迁,但都是其家族中的一支,没有动摇其根本。
此外,臣也加派了人手,暗中调查长安一带的关陇贵族。独孤家族、长孙家族等门阀,都没有任何异动。
由此推断,这次南迁,并不是关陇贵族的统一行动。”
玄宗翻看奏折,确实没有独孤家族、长孙家族等门阀,这才放心。
玄宗问道:“洛阳一带,世家大族大量抛售田产,这也很反常啊?”
李林甫笑道:“在臣看来,这是好事。”
“哦,你且说说看。”玄宗好奇问道。
李林甫回道:“自古土地兼并都是祸乱根源。农民一但失去土地,变成流民,就离暴民不远了。如同火星掉入柴堆,分分钟兵连祸结。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隋末的天下大乱,莫不如是。根源都在豪强地主大量土地兼并,导致民不聊生。
而今,部分世族南迁,开垦江南,岭南,将蛮荒之地变为沃土,同时,又将中原一带田产腾出,岂不是大好。
六部官员商议,此次田产交易,不需向朝廷缴纳银两,只要按交易土地的面积向国库上缴一定比例的土地即可。户部再将这些土地登记造册,作为朝廷的口分田,重新分配。
朝廷所有的土地租赁给流民耕作。地上所得谷物,按比例上缴国库,剩余部分归流民养家糊口。
如此,就可以恢复武德七年高祖皇帝时期的祖制——租庸调制:
租:成年男丁可从官府得到百亩土地,伤残得田四十亩,寡妻得田三十亩。在这些田里,十分之二是世业田,十分之八是口分田。当受田人死后,他的世业田由户主继承,而口分田则要交还官府,重新分配给别人。受田人按照每一丁男每年纳粟二石的标准,向官府缴税。
……
如此以来,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玄宗听罢,点头称赞,终于放下心来。
……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长安的另一处大院,太仆卿安庆宗将洛阳土地飞涨之事,详细禀报给安禄山。
安庆绪听罢,沮丧道:“要不是爹爹把银矿都捐给朝廷了,这次土地盛宴,半个洛阳都是咱家的了。”
安禄山双目放出饿狼的光芒,一鞭子打过去,骂道:“没出息的狼崽子,将来整个洛阳都是咱家的!”说罢,把鞭子狠狠丢在地上,拂袖而去。
……
虽然洛阳最近八方来客,商贾云集,但不管市面上如何天翻地覆、如火如荼,徐太傅一行始终不紧不慢地收拾行李,做着最后的搬迁工作。
在这一段日子里,徐太傅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与白复。
这一日,徐太傅讲完大唐的财政制度,掩卷长叹:
“财政危机才是我大唐真正的危机!帝国财政上的隐患一直没有消除,反而在不断累积,一旦失衡,天下大乱。而经我对朝廷近年财政收支的分析预测,这一天应不远矣。所以我才力劝世家名门,尽快迁往南方避祸。”
白复大奇,问道:“财政危机?难道不是‘杀破狼’大凶星象吗?”
徐太傅哈哈大笑,呷了一口茶,娓娓道来:
“从开元初年,陛下任命了一系列的贤相治国,姚崇、宋璟、苏颋、张嘉贞、张说、张九龄等人先后拜相,他们或为官清廉,或政宽刑息,或满腹文采……这些贤相辅佐圣上,共同开创了开元盛世!
但是,这些宰相也有一个共同的致命弱点:他们只会劝说陛下节省财政开支,却不会帮助朝廷增加财税收入。因为他们深知,增加税负,就意味着盘剥百姓。这是熟读孔孟之学的贤相们断不能为的。
而精减官僚机构,减少军事行动这类节省财政开支的行为,随着大唐的兴盛,陛下开疆拓土的雄心,节流所起的作用也越来越有限。
所以,对朝廷财政来说,最重要的是开源!
天宝年间,每年平均的财政收入大约是:租钱二百余万缗,粟一千九百八十余万斛,绢七百四十万匹,绵一百八十余万屯,布一千零三十五余万端。这些钱粮远不够维持整个帝国的运转,更别说扬我国威、征伐四夷,虽远必诛了。
于是,另一批懂得弄钱敛财的“能臣干吏”,便进入了陛下的视野:
宰相裴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