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的情况与自己想像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炮排的新兵不是坐在瓜架下面乘凉,就是靠在工具棚站边打瞌睡。
梁荆宜没有直接去找张明黎,他穿过二连菜地,朝猪圈方向去了。
一只手拖桶,一只手拿着瓢子的杜军安正在喂猪,今天在食堂后面跟梁荆宜多聊了几句,搞得八戒们开饭晚了,有点不开心,所以一个个嘴巴里发出了“哼哼叽叽”的抗议声。
这小子的耐心也挺好的,他一边喂食还一边安慰道,“不要抢,不要抢,人人有份”。
“我去你大爷的,下来喂了半年猪,你连人和猪都不分了?”梁荆宜把他拖在地的那只桶用脚往前挪了挪。
“那有什么办法,天天和它们生活在一起,你还能把它们当作是外人?”杜军安勺了一瓢剩饭,“它们就是我的推荐票和党票。”
梁荆宜嘴角撇了撇,没接话茬。杜军安说得太直接了,他不知道是该赞成这种说法,还是提出自己反对的意见。
“睡不着?我记得去年你当新兵那会,不是经常在我面前念叨‘等我当了老兵,我要怎样怎样的对待新兵’,你的话兑现了没有?”杜军安漫不经心地说着,就好像是平时聊天一样的。
“嗯”这话问的梁荆宜哑口无言。
去年自己下到四班,曾经非常讨厌午休时间下菜地。因为这明明是休息时间嘛,为什么老兵们能光明正大的休息,而偏偏新兵要下菜地搞生产呢?这摆明了就是不公平。
可他不敢说,只能在同年兵之间相互发发牢骚过过嘴瘾。
当时,全连唯一一个不用新兵下菜地的班是炮五班,那个五班长莫拼在他的心目中,简直就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他羡慕陈进文和钟勇世运气好,一下连就分到了炮五班。
他跟杜军安不止一次说过:明年我要是当了老兵,班里的新兵我绝对爱护,我不会让他们中午下菜地干活的,该休息就休息,凭什么老兵能睡觉,新兵就不能睡觉了。
然而,现在班里的张明黎还是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下菜地,不管他是不是干活了,最起码人是下来了。
这种局面也不是自己所能改变的,他想过让张明黎不用下来,可那样不行啊!
去年五班的陈进文和钟勇世享受和班里老兵一样的待遇,说午休就是午休,但是年底的时候怎样?评功评奖他俩啥也没有。
你说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了,要丰收的时候,整个颗粒无收的结果,也是让人挺难堪的。
梁荆宜就是基于这种考虑,虽然说并不见得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别班的新兵都是这么做的,你能搞特殊化吗?他不想到了年底评功评奖的时候,张明黎也搞个两手空空。
“我考,梁老同志怎么也下来视察了?”打招呼说话的这个人是二班的新兵张春柳。
他春节战备演练分在六班当过实习生,性格比较外向,是个话比屁都多的人。
“下来瞧瞧。”梁荆宜和杜军安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便朝六班的菜地走去。
炮排的新兵们纷纷和他打招呼,有些人的面部表情还很不自然。
这也很好理解,被连队老兵发现大中午的坐在菜地里休息,而不是干活,新兵也担心老兵嘴长,把实情告诉自己的班长,或者是班里的老兵。
这种心理梁荆宜自然是经历过。
“老同志!”二班的雷吉利递过来一支烟。
“谢谢,不用。”梁荆宜瞥见那支烟标好像是七匹狼的,于是便问了句,“你的档次挺高的啊。”
“班长给的。”雷吉利“嘿嘿”笑着,仿佛这是一件无尚荣光的事。
“放你的狗屁,自己偷偷拿的。”张春柳揭穿了雷吉利的谎言。
“暂时找班长借的,下次有钱了再还。”雷吉利把七匹狼收好,又是“嘿嘿”两声笑。
他在六个瞄准手里面,属于是反应速度比较慢的一个,人看去憨憨的,梁荆宜没想到这么个人,他也敢擅自偷拿宗儒麟的烟抽。
像这种情况,他当新兵时,可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包括在新兵连,整个宿舍里那么多的“烟鬼”,也没有一个人敢一支一支的偷班长的烟抽,最多也就是捡捡没抽完的烟屁股而已。
今年的新兵胆子真肥啊!
“老同志你怎么下来了?”头冒汗的张明黎手拿着一把月牙铲,“我刚刚在整理工具棚。”
不等梁荆宜说话,张春柳的大嗓门来了:“老同志是专门下来,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的,看嘛,这下你被抓了个现行吧!”
“没有没有。”梁荆宜连连否认,他的脸都红了。
“就你特么话多。”张明黎扬起手里的月牙铲,作势要打张春柳。
“我开玩笑的,老同志别放在心。”张春柳做了个鬼脸。
“没事就去,坐在这里也热,宿舍里有风扇。”梁荆宜示意张明黎把月牙铲放回去。
“到器械场,我来和老同志比比。”张春柳似乎对自己的器械水平充满自信。
在这个方面,毋庸置疑是宗儒麟给了他勇气。
梁荆宜点点头,他见识过张春柳的器械水平,应该说斩下马来,问题不大。
一行七八个人走到器械场,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一个个脑门发光,身汗流浃背。
“几练习随你挑!”梁荆宜指指双杠。
“我来我来,这种事还用我们班老同志亲自出马,我就可以秒杀你了。”张明黎抖抖肩膀,眼神轻蔑地扫了扫张春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