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祭久已湮灭于神州,然太阳部族内乱不止、农稼不兴则狩猎采摘之事俱仰赖天地之赐,故而活祭之事延绵不绝。
初阳虽于对阵时可行杀伐之事,却实为不喜屠戮之刑,因此上并未随行同观,反是留守部族村落救治伤者。小狐性好猎奇,施施然与阿布同去,初阳亦未曾阻拦。
爆裂碎片大半已为初阳所清理,唯留七八片极小碎屑深入胸腹,若无真元引导之力难以奏效。初阳化真元为微小漩涡,则有吸力将碎屑缓缓导出,其时须得平息静气、专心一致,虽英娘亦不敢出言搅扰。
一刻钟后,初阳方才事得圆满。将全部碎片集于一处,初阳细查之下不免出声说道:“西方之民狠毒狡狯,炼器之术也多行杀伤之道有伤天和。然我今观之,也不免叹服其技艺精妙、巧思过人。”
“杀戮过甚,则与魔道何异?即便能逞凶一时,亦难有长久之计。以我看来,此术远不及我神州天地仁和之道,初阳又何叹之有?”英娘倒是不以为意,神色淡然。
“西方之民四处掳掠,隐然有开疆裂土之意,难免日后与我神州为敌。虽是残暴难敌仁和,然一时凶顽必成神州浩劫,思及此处不免感怀。”初阳轻声叹道,随手将爆裂碎片尽数收入囊中。
英娘见状笑道:“常言道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今日却见初阳爱之深则为神州计深远。然神州悠悠数千载,虽久经沉浮犹未倾覆者何也?道之长存而见江山代有才人出。”
“书中常见替古人忧心,我今则为后世感慨,实属过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即或神州危难,亦有中流砥柱昂然不去。”初阳闻言亦不免开怀一笑,顿无怅然之色。
紫府世界中山峰更见其秀,平原更见其广,海岛更见其韧,即或有沧海桑田之变,土石固守不化。然风过草木微觉果实丰累,而有初秋之景悄然而出。
二人正谈笑间,却见小狐急窜而入,满面惊恐,痛饮一番后方才开口道:“姊姊,我今不食肉矣。”
“此为何故?你向来无肉不欢,今日何出此言?”初阳不免讶然。
“活祭之事,惨不忍睹,嘶叫之声,盈沸于耳,焚烧之嗅,中人欲呕。然围观之人,尽皆欢欣,别有惊怖之情。闻听更要以刀分肉,供奉天地神灵,我再难忍耐故而独行以归。”小狐连比带划,说个不休,而神情多有哀戚:“归途中吾思及烩肉烤肉与活祭所见,食欲顿无,从今只可食用蔬果再难有肉糜之想。”
初阳闻言与英娘对视一眼,正色道:“太阳部族习俗迥异,久居于此未免多有不便,不如早早辞去,免得再生枝节。”
话音刚落,却见铁老缓步而来,高声答道:“贵客去意已决,故不敢强留。由此西北去数百里,有无边大漠无尽风沙,而炙热之地正在其中。然此中艰险远胜他处,稍有不慎便成累累白骨,太阳部族多少强者尽皆驻足不前,还请诸位备加珍重,以期他日再会。”
初阳拱手一礼,以谢其意,正要转身别去,却听得老者略显迟疑地说道:“旧日有一郑氏宝船覆没左近,其上有船工数十者于此地繁衍生息,教化不同他族。奈何太阳部族多有异己之见而行排挤之事,其族愤然远迁,正是往沙漠之地而去,初阳若是有心不如探寻一二。”
“居然还有神州后裔存于此间?若是不知还且罢了,既已知晓必要访寻。”初阳再别而去,转瞬而逝,唯留老者倚杖而立,久久不退。
越往西北行走,草木越见其少,荒野中偶有橐驼群出没,见人趋近亦未惊起。神州西域橐驼为双峰橐驼,多为人所役使可负重可骑乘;此地橐驼单峰,或为人所畜养,或为野生之物,皆是口中之食。
时过境迁,小狐见橐驼肥美,不觉跃跃欲试。初阳见其作怪,不禁笑骂道:“谁曾道再无肉糜之费?谁曾言蔬果亦可果腹?言犹在耳,岂能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岂可混为一谈?”小狐双目紧盯橐驼行迹,口中振振有辞说道,“我狐族天性如此,若要强求,岂非有违天道?阿布彼时曾说橐驼之峰味美至极,古人也评点道:驼峰之隽,列於八珍。我即便有所动心,亦不过是从俗之举,何必多有责怪。”
此言一出,初阳绝倒,英娘拜服,再无驳斥之论。话虽如此,小狐却非是嗜杀之辈,望着橐驼舔唇咂舌,环伺良久,虽有恋恋不舍之意终究并未曾出手捕杀,另寻得肥兔一只以偿所愿。
而随着荒野渐退,蓬草亦难再见踪影,唯有狂风卷起砂砾扑面而来,何人不知大漠就在眼前?所幸此处较之神州沙漠之地唯觉炙热更胜一筹外,其余皆是相差无几。初阳一行修为更胜往昔,自是轻松自如,长驱直入而无所阻碍。
狂风呼啸只如春风拂面,飞沙卷起只当嬉戏玩耍,晨间与朝阳同步,夜时与明月共亲。茫茫四野浑然无人,放眼四方无遮无拦,更觉天高地厚,心胸为之豁然,神识为之开阔,豪情为之顿生。
偶见白骨累累,不知其人其事,小狐却蹙眉摇头吟哦道:“可怜闺中梦里人,却做异乡断肠魂。”一派悲天悯人,倒叫人乐不可支。
初阳戏言道:“小狐你怎知此人是男非女,如若本是女儿身,又何来春闺之叹?”小狐无言可辩,只能强项道:“男儿志在四方,又何来女儿擅自来此?想来必是男儿壮志未酬,埋骨此地。”
“咦?初阳与我皆是女儿,小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