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老太太年轻时的照片,镌刻的面庞,摩登的卷发,淡雅的花旗袍,出众的美丽,却还有一望而知的干练。她从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变成了大院中的少奶奶。”
那祯说到这里,和林义碰了一杯:“那时候的她是幸福的,富丽堂皇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那动乱年代,她经历了家族的崩溃和离散,也几乎失去了她所有的东西,包括她丈夫。
那祯回忆这位说话左右逢源,妙语如珠,最难得的是她的幽默感。提起往日繁华,老太太会不经意地说:“可惜我祖传下来的那一屋子的貂皮大衣和金银首饰……”
“不过看得见的金银首饰和貂皮大衣没了,但还是埋藏有许多的古董。而后来的“平反”里,由于她丈夫家曾为国家做了大贡献,通过关系帮助,也要回了一部分祖业。”
那祯跟林义说,到这里这位老太太虽然经历心酸,但生活条件也是不错的。
“我与她混熟了后,偶尔和她去簋街嘈杂的小馆子吃饭,点两斤麻小,一些啤酒,她一边拿着瓶啤酒对嘴吹,一边抽烟,通常喝到第4瓶的时候,她都会开始追忆自己往日的风光。”
“当年的九龙一凤,听说过吗?那一凤说的就是我!”那祯模仿老太太那种“满脸的得意”
“什么叫九龙一凤?”林义对这称谓都不曾听说过,喝了几杯小酒,兴致大起。
“我也不知道北京到底有多少“九龙一凤”,好像各地区都有,估计都是当年名震一时的胡同老炮儿们。”对这东西,那祯也不是很熟悉,多数也是从街坊邻居和老太太口里得知。
“酒好像不够了。”看着四瓶啤酒空空如也,林义也第一次见她喝这么多,平日里,按她的性子和原则,基本不喝酒。
兴致来了,也不会和人多喝,最平常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两杯。
“我这里有瓶老茅台。”喝了两瓶啤酒,和林义唠嗑,那祯觉得许久未曾这么开心了。
她虽然不烦闷平日里的忙碌,但这种难得一次的放松,又挑起了她的傲娇,激活了她骨子里那种可以坦然看“金瓶梅”的因子。
“要不喝点?”林义对现如今身体的酒量着实有些担忧,但对茅台的诱惑,也是感觉好久没碰到了,一时有点嘴馋。
“喝点,”那祯窝着小嘴巴,明亮的眼睛里笑了起来,一看就藏着坏心思。
肯定想把我灌醉,看我出丑,接受到对面女人眼神里的“不怀好意”,林义哪里还不知道她打得如意算盘。
长颀而起,准备去拿酒的那祯,嘴角、眼里、垂落的发梢里都是那种“等会叫你好看儿”的意味。
老酒,醇香,两人又把刚才的话题给续上了。
因为老太太生的好看,却又逢家破人亡。巨大的打击和落差,让她有些接受不了,缓不过来。
于是学会了放纵,那时老太太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喇”。
大喇这个词林义还是知道的,带着贬义和调侃的味道,这个称呼在70、80年代流行一时,交往这样的女人叫做“喇蜜”。
那祯又开始模仿着老太太的语气:“曾经有两拨人,为了我茬架,在隆福寺那边,打得头破血流,警车都来了好几辆。
那时她不过三十五六出头,最不惧怕天地和最迷人的年龄,追她的人有一起混的大哥,还有富商和一些大院公子哥。”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有名的大哥,不知是哪条“龙”,她成了小兄弟们的“大嫂”,进出前呼后拥。”
那祯对这位本家的选择也是有些诟病,却也有一点同情。要不是遭逢大劫,估计老太太一生也会稳稳当当,安静地做一个富贵闲人。
对于“大哥”“大嫂”,林义顿时脑补出香江黑帮片里大哥大嫂的样子,可实在想不出京城胡同出来的“大嫂”啥样。
“后来呢?”
其实对于“后来”,林义不用问也可以猜到,生长在红旗里,这种“不务正业”的人,正义迟早会降临。
果然,那祯说:“躲过了81年的大清扫,却在83年的严打里出事了。”
“那这段婚姻也没多久吧。”林义算了算大动乱的结束时间,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也不算短了,大概十二三年的光景。”此时的那祯有些醉了,说话没了刚开始的利索。
“那这老太太一生也是够幸福和悲苦的。”看着那祯杯子里的酒又快见底了,林义问她要不要。
她没说话,只是把杯子拿过来,和林义的杯子并排着,盯着他,不言而喻。
又是喝完一杯,那祯说老太太的人生是苦中作乐,虽说“六子”,也就是第二任丈夫,是个毒瘤。但却对老太太是真的好,动了真感情。
“你知道吗,老太太有一抹让我印象特别深刻。”那祯拨弄了下发丝,学着老太太的狠狠语气:
“临走临走还得给他掏钱,两毛八的枪子钱……”
“当时老太太咬牙彻齿说这话的语气和眼神,我感受到了一种无怨无悔地爱。”那祯毕竟是女人,对这种爱情最没抵抗力,说着,又拉着林义喝酒。
“我有些醉了。”又是一小半杯下去,林义突然觉得头开始胀痛,四周逐渐变得恍恍惚惚,模糊不清。
“我好像也有些,”那祯也附和着说…
第二天清晨。
林义虽然身体不听使唤,有些乏力,但多年早醒的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