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早就知道贾琳回来了,毕竟贾琳先去了贾母那里,也是有消息传到周姨娘这里来的。等贾琳快步走到周姨娘的院子时,就看见周姨娘出了屋子,正倚在院子门前,翘首等着自己。贾琳鼻尖一酸,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些,走到周姨娘身边,扶过她凉冰冰的手,道:“母亲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待在屋子里就好了,何必在冷风中挨冻呢。儿子又不会跑了的。”
听到贾琳这一声“母亲”,周姨娘险些哭出来,还好,她还有理智,这里毕竟还是院子里,凡事都得关起门来说,就是要痛哭也要关起门来哭。她急匆匆地拉着贾琳走到屋子里去。贾琳还是第一次知道周姨娘的力气竟然有这般大。他朝跟了自己一路的陈安使了个眼色,让他守好了院门。
“我儿,我可怜的琳儿……”周姨娘才说了一句,眼泪就下来了,口中只念着“我的儿”。贾琳蹲下身去,趴在周姨娘的膝盖上。他原先最厌恶女人的眼泪,因为这意味着软弱。可是现在,他又是因为这样的眼泪觉得内心温暖,又是恨不得能快快长大,好给这样委屈的母亲遮风挡雨。
哭了好一会儿,周姨娘才慢慢收了声,哽咽着说道:“夫人好狠的心思,她是要把你入了清籍嫁出去!待明面开春,等珠哥儿订了亲,就轮到你了!老太太竟然也是同意的,还有你父亲,我去向你父亲哭诉,却没想到,他反过来斥责了我一番。元春是他的女儿,难道你就是他的儿子了吗?为娘好恨啊,为娘好恨啊……”
把自己嫁出去是在贾琳的意料之中,但是明年开春,这个日子也太早了一些吧?贾琳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周姨娘。等下,他忽然意识到,两个男人成亲的话,一是入嫁,也就是一方入清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另一方是可以娶平妻的,平妻所生的也是嫡子,这意味着那个世子的地位可以不受威胁,清灵郡主自然不答应。那就是并娶了,并娶的话,两个男人都不用入清籍,除了日后不能有嫡子,有儿子也只能算庶子,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限制了。这样一来,那世子是亏了,他却可以借机离开贾府,日后飞黄腾达了,大不了和世子分开过,再娶娇妻,再生孩子,好像都没什么妨碍啊?贾琳豁然开朗,他先前对两个男子成婚的事情了解得不多,这些都是新近才特意去了解的,却忽然发现,王夫人的算计反过来让他绝处逢生。
先前,贾琳百般算计着不愿意嫁人,他还给自己找了好些有利的地方,比如说,他相信,皇上是不愿意放任镇南侯世子娶男妻的。但是,如今这些反过来就成了他的障碍了。嫁给男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前提是,他真嫁给了镇南侯世子,因为只有这样,入嫁才有可能变成并娶。再或者,若是清灵郡主手段高超些,事情反过来还会变成那位世子入清籍给嫁了过来。哼哼,到时候看谁家暴谁,如果那世子真有胆子的话。
想到这里,贾琳微微一笑,清灵郡主手段不高超没关系,他贾琳有手段就好了。
见到这个笑容,周姨娘简直以为贾琳气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于是,周姨娘顾不得哭了,立刻伸了手,摸上了贾琳的额头。贾琳用右手抓过周姨娘的手,用左手拍了拍周姨娘的手背,说:“母亲,你莫担心。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儿若是操纵得到,儿子和你都能早一日离了这吃人的窝儿。反正母亲你待……那人也没什么情谊,儿子也只认你一个亲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是心甘情愿的。”
“到底是你父亲呢,你也别总那人那人的。”
“儿子说得又没有错。”贾琳用脸颊蹭了蹭周姨娘的膝盖,“母亲,这事儿你也切莫太过担心了,更不许因此累出病来。儿子的手段高着呢,只有儿子算计旁人的,哪有他们算计儿子的……”
周姨娘却没有这么乐观,只是不想让贾琳担心,她便也咽下了口中的话。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明年开春的时候,贾家真给贾琳订了亲,她大不了一死。她的身份虽然是姨娘,但是生母死了,琳儿必须要守一年孝,否则就是逆了律法,贾府的人也不能讲这例外。且,虽说还有热孝出嫁这一说,但那只是针对女子的,毕竟女子花期等不起,男子却没有这个特例。等出了孝,三年考期也到了,只要琳儿有本事,指不定还真能抱一个状元回来。要知道,这已经连着好几届的状元,圣上都有亲自赐婚的了,到时候若是琳儿得了圣上青眼……就是琳儿考不上状元,凭着琳儿的本事,也是能中进士的,本朝最小的进士,这也是一桩美谈,到时候琳儿有了名气,甚至有了官职,若是贾府众人一口咬定他已经和男人定了亲,只怕整个京城都要唾弃王夫人和贾政不慈来。只要琳儿过得好,她就是死也瞑目了。周姨娘反反复复想着这件事情,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些不周全的地方,比如说,若到时候,贾府直接把贾琳给囚禁了,让他没办法出门,更没办法去科考,那又该如何?这事儿还须从长计议。
贾琳还不知道周姨娘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泥人来,塞给周姨娘,说:“我在扬州的街上瞧见了一个手巧的艺人,他捏的泥人果然和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呢,儿子便想着定要给母亲带一个,好叫母亲放在眼前,就是我去了外面,也像是还陪着母亲一般。”他也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