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样剑拔弩张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马进忠突然驰马冲到了赵胜和李茂春之间,满脸的笑容,倒好像拜年一样。
赵胜说:“混十万你就别装好人了,要是没你挑唆,也没这一档子事。”马进忠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给小弟一个面子嘛。”
赵胜用刀一指:“留下铠甲马匹,放你们走路。还有,我不信四个中队的所有人都想跟你们走,有不愿意去的兄弟,你们要放回来。”
马进忠说:“老兄,我们这边现在有将近两千人,你连五十人都没有,你放我们走路?这价码要得太高了点吧,再降降。”赵胜说:“军纪如山,没得商量。”
李茂春说:“大哥,你张口军纪闭口军纪,军纪能当饭吃吗?你要说妓院里的军妓,我们还能聊聊,你再这样不识好歹,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马进忠说:“我老马不是什么好人,可底线还是有一点的,挖闯将的墙脚可以,要人性命就过了。点灯子,我们恕不奉陪了。”
就在这时,两骑马从南边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来到赵胜身边,耳语几句。赵胜说:“马匹铠甲可以带走,让不愿意去的兄弟回来就行。”
马进忠一口答允:“就这么定了,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人,强留下来也是麻烦。”赵胜把刀一招:“愿意跟着闯将和我赵胜的,到这边来。”陆陆续续有一百七八十人跑到了赵胜这边来,李茂春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马进忠担心闯军的大队追上来,急于快些了结:“好了,此事既已揭过,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请老兄拜上闯将,我挖了他的墙脚,算是欠了他一回,将来也未见得报答他,不过我心里记着这事。”赵胜在马上一拱手:“定当转达。”马进忠一打马,带着人马风一般撤退了。
赵胜缓缓南撤,到了天亮时,和田见秀的队伍会合了。他之所以突然同意李茂春带着铠甲马匹离开,就是因为田见秀派来的人告诉他,放李茂春走,不必再追究。李自成临走前委任田见秀指挥汾西的所有兵马,所以只有他开口,赵胜才能放弃对纪律的坚持。
赵胜滚鞍下马,拱手道:“锁天鹞,赵某治军不严,前来领罪。”田见秀急忙跳下马来:“大哥莫要这般讲,黑煞神拔了香头,与你何干。我恼的是你轻身犯险,一旦有甚闪失,闯军失一干城,纵有十个李茂春,又如何与你相比?”
赵胜摇了摇头,他大略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又说:“我安插在李茂春队中的兄弟报告说,李茂春是在混十万的招诱之下才叛逃的,现在混十万和过天星两营兵马已经离开灵石,往温泉镇去了。”
温泉镇在汾西的北偏西方向,在元朝时叫温泉县,元军镇压农民起义时屠城,从此废县。混过二营往那里去,一来是为了抢些粮食,二来是此地背靠吕梁山,一旦有风吹草动,方便他们逃跑。
田见秀说:“人各有志,不必强求,马进忠有句话倒说得对,不是一条心的人,强留下来也是累赘。马上要打大仗了,少了这些三心二意的人倒好。”
赵胜默然无语,跟着队伍返回汾西。汾西县城已经被打下,闯军将领们直接在县衙议事。他们才刚刚回城没多久,李自成和谢君友便赶到了。
赵胜见到李自成,又是请罪,李自成急忙宽慰他一番。李自成对李茂春的叛逃并不在乎,闯军近来又收编了一些从陕西零散逃来的溃兵和蒲县、大宁一带的饥民,兵力接近一万五千,跑掉三四百又算得什么。李自成关心的是,自起兵以来,前前后后离开闯军的已不下千人,这么多人要走,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田见秀、赵胜、李文江、李友、李过、谷可成六人都到了,李自成说了这一路上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近来有不少兄弟反映,说军纪太严苛了,从开春到现在,陆陆续续有一百多人辞去,如今又出了黑煞神的事情。我想和你们六位先商量商量,军纪要不要改?怎么改?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然后再和管队们去谈。”
赵胜第一个说:“我看军纪不能改,我们闯军成军才刚一年,已经成了各家反王中响当当的字号,靠的便是这严明的纪律。松弛容易,想再收紧就难了。纪律一散,队伍就要垮了。”
谷可成缓缓说:“依我看,我们的纪律确实是严苛了些,但没必要改。点灯子说得对,军纪放松了,战斗力就下降了。”
六个老管队的意见都差不多,闯军目前的军纪照王瑾负责执法的时候已经宽松了不少,需要砍头的只剩下烧、杀、淫、掠四大罪以及临阵脱逃。抢掠也不是只要犯了就杀,要看情节是否严重,比如说宰杀百姓耕牛这样的大事,还是要杀头,情节比较轻的打一顿鞭子或军棍就了事。和王瑾当初擅取民间一物即斩的要求相比,已经给人留了很大的改过的余地。如果在这样的要求下,还屡教不改,这样的人还能不杀吗?
临阵脱逃的逃兵要处决这一点是任何军队都有的纪律,自然没人反对,但近来军中确实有人提出,除此之外,只要不犯命案,就不处决。也就是说,把纵火、qiáng_jiān、抢劫三罪以及杀人未遂的处罚也都改成军棍。
李自成打心里不认同这种做法,如果连这样胡闹的人都不处决,军队还怎么打仗。这不仅仅是一个道德问题,官兵和反王中也有很多既奸淫掳掠又能打仗的,靠的都是他们的队伍中老兵众多,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