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怀庆的围困持续到九月初,此时联军手上已经有了足够的粮食,该考虑攻城了。
城内许多地方都被涂上了“只杀郑王,不杀百姓”的字样,官军捉了不少“散布谣言”的人,但大部分都不是闯军的探子,只是普通百姓而已。眼见城外的流寇在调动兵力,缩紧包围圈,城内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都觉得援军怕是来不了了。与原本的历史不同,由于流寇来得太突然,当地官府没来得及调集真正的野战部队保卫怀庆,城内的大部分守城力量都是乡勇民壮,几支守城官军连二流都算不上,还是河南的二流。
“这后生发烧了,怕是要不成啊。”那个在城头抢夺弓箭的年轻小兵受了鞭刑,正躺在一张稻草铺上,昏迷不醒,身边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官军抓来的人。他是个外地人,临时抓来当兵的,没人认识他,自然也没人照顾。
“都出来,干活去!”一名士兵吼道。最近眼看流寇要攻城,因此守军拼命加固工事,抓来的这些人都当作苦力使用。囚犯们鱼贯而出,士兵走到这个年轻人身边,踢了他两脚:“看他也快没气了,埋了得了,别搁这儿碍事。”
一个囚犯说说:“总爷,你老人家行行好,他说不定还有救呢。”士兵扬手就是一鞭子:“这是监房,又不是善堂,谁耐烦伺候他。”
这时,一个军官探头进来:“把那小子抬出来,他家里来赎人了。”士兵啐了一口:“算他走运。”扯过两个囚犯,让他们把这个年轻人抬出去。
来接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两人见他被打成这般模样,心中都是愤怒无比,却也不敢和官军争竞,只得一言不发地抬了人,回到栖身的破庙。
庙内庙外住的都是难民,老人和小孩抬着年轻人来到一个角落,两个女人正焦急地等在这里。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立刻拿出蘸了水的手帕,给他擦拭额头,触手之处烫得吓人。
年纪大些的女人说:“这孩子,被打成这样,真是作孽啊。”老人往年轻人嘴里喂了一勺水,他略微恢复了些意识:“师父……师姐……”
“躺着别动。”年轻女人按着他,接着给他擦额头。老人叹了口气:“马让官军抢走了,为了赎小锁子出来,衣服、兵器也都当卖了,现在也没法请大夫,不知道小锁子能不能挺得过来。”
老人姓盛,名叫盛杏生,家乡就在黄河对岸,是河南府偃师县人氏,家中世代练武,以撂地卖艺为生。这几个人都是他班子里的,师妹江娘,女儿小霞,艺名赛青霞,徒弟蒋锁、沈钥。班里原本有八个人,师弟周槐生和另外两个小徒弟韩钟、杨铃都被抓去当兵了,那天出城去打流寇,就没有回来。蒋锁也是因为看见他们三个在城下的败兵之中,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江娘问道:“有周师哥他们的消息吗?”盛杏生说:“自从那天他们被流寇抓走,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看他们不会有事,若是要杀,在城下便直接一刀一个了。多半是抓他们去干活了,性命是无碍的。”
青霞说:“小锁子这伤……再拖下去肯定是不成的,一定得找郎中来治才行,我们一一求告,说不定有谁肯发慈悲。”盛杏生却知道没有用,怀庆城内每天病死街头的难民少说也有十几个,有谁发慈悲了?
青霞擦拭着蒋锁脸上的污渍,忍不住落下泪来,滴滴答答打在他脸上。这时,坐在旁边的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对盛杏生说:“老伯,我会点医术,给这小兄弟看看成吗?”
那有什么不成的,现在他们这一行人身无分文,连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那人上前给蒋锁搭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眼底,说道:“这小兄弟天生身子壮健,说不定挺得过去。我现在手头无药,晚上再回来。”说着便出门去了。盛杏生、青霞等人只顾忧心,也没放在心上,忙着帮蒋锁清洗包扎伤口。
没想到到了晚上,这个人真的拎着一包药材回来了,开始生火熬药。这真是喜从天降,盛杏生手足无措,连忙道谢,问这年轻人尊姓大名,他说道:“在下姓余名庆,一介游医。医者救人乃本分,老伯不必客气。”说着又取出金疮药来,给蒋锁外敷。
几天之后,蒋锁仍有低烧,但已能行走,神志也清醒了,看来性命是保住了,全班都拿余庆当活神仙一样。余庆却只是说治伤之事,并不与他们多交谈。每天他们都一起去粥棚领施舍的粥,以此勉强维生。盛杏生很想报答余庆,可是现在一无所有,也毫无办法。
“流寇攻城了!”天刚蒙蒙亮,守军们被一声喊叫惊醒。从城头向下望去,只见联军的队伍如同一条条蜿蜒的长龙,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逼近城墙。一时间,城头乱作一团,有长官找不到队伍的,有队伍找不到长官的,有到处摸兵刃的,有急着穿裤子的,还有趁机逃跑的。
“快让开!我们是来协防的!”一队士兵推开慌乱的人群,逼近了城门。一名军官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为首的那个把总说:“将爷有令,让我们来城门协防。”那军官皱了皱眉:“哪个将爷?”“混账!还能有哪个将爷!他妈的,我总缓步向前,手在怀内掏摸。守门的军官未加提防,反而迎了上去。两人面对面站定,把总的手终于掏了出来,手里却是一口短刀,一刀刺进了那军官的咽喉。
周围的士兵都惊呆了,有几